

湯用彤在北大未名湖

湯用彤先生和夫人在香山
湯用彤(1893年-1964年)字錫予🏋🏿♂️,湖北黃梅人,生於甘肅渭源🦽🧑🏽🎓。中國佛學史家、哲學史家,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學部委員。是現代中國學術史上少數幾位能會通中西、接通華梵👮🏽、熔鑄古今的國學大師之一🧑🏿🎤⏯。曾與陳寅恪🚴🏻♀️、吳宓並稱“哈佛三傑”。1911年入清華學校😳,1916年畢業,考取官費留美,因治療痧眼未能成行,留校,任國文教師,並任《清華周刊》總編輯。1918年赴美留學,1922年在哈佛大學獲得哲學碩士學位。回國後歷任東南大學、南開大學、中央大學♿、北京大學、西南聯合大學教授💫👼🏿,1946年任北京大學文學院院長。1949年1月被推選為北京大學校務委員會主席(校長),1951年10月後擔任北京大學副校長,直至1964年病逝。
家風不可中斷
在我不到15歲的時候,大約是在1942年,父親找來庾信的《哀江南賦》🤽🏿,指著序中的一段對我講:一個家族應該有他的家風♞,如果家風斷了,那麽這個家族也就衰落了💂🏼♂️。庾信寫那篇文章的背景是他被梁派到北魏作聘問(外交工作),因為才華出眾,被扣押在北魏做官🧑🏽🎓。在這種情況下🌼,庾信把懷念故土的意識寫進了《哀江南賦》🧅,希望自己的家風不要在他那一代斷了⛅️。父親讓我把這篇文章熟讀。父親說他喜歡讀《哀江南》和《哀江南賦》的原因,是因為我祖父生前就喜歡讀這兩篇東西👨🏻🦼➡️。父親還給我看祖父60歲的時候,祖父的學生在萬生園(現在的動物園)給他過壽🧑🏼🦰,學生給祖父畫了一幅萬生園的圖,祖父在這幅圖上寫了一個序。序中有兩句話🧑🏻💻:事不避難,義不逃責,素位而行,隨適而安;毋戚戚於功名👩🏿💻,毋孜孜於娛樂👦。前一句話是說做事情不要怕困難,合乎道義的事情不要怕負責任🪟,過很簡單的生活,就可以隨遇而安,減少苦惱。後一句話是說不要總是追求功名和安樂。
圍城前後
1948年12月🔋,解放軍包圍了北京城👩🏽🚀。胡適先生走的時候🧑🏽,給父親和鄭天挺先生留了一封信,大意說:南京已經來了幾個電報催我走🧑🏻🍳🧇,我來不及和你們二位告別,北大的事情就托付你們二位照顧一下。胡適先生到了南京之後♏️,國民黨政府又派了飛機來接包括我父親在內的一批教授。父親沒有走,大多數教授也沒有走。都沒走的原因就是大家覺得國民黨非常腐敗,跟他們走沒有什麽希望👴,但是他們對於共產黨也完全不了解🧑🏻✈️,沒有什麽認識🪺🤳🏿。
現在分析起來🤛🏿,父親留下來的原因大概有三個🤲🏽🚐:一是國民黨腐敗😟;二是父親的很多學生是地下黨👩🏽⚖️,比如說汪子嵩,當時已經是助教了🪠,他們給父親做工作👩🏿🍼,要父親安心留下來;三是因為胡適先生有信來🧗🏼,要父親照顧北大。胡適走了之後🙇♀️,北大一時沒有校長,北大的教授就自己成立了校委會,並推選父親做校委會主席。父親在北京大學待了那麽長的時間,對北大有很深的感情。同時他也覺得👑,大家都走了,北大誰來管🔹?
1949年1月29日♝,北平和平解放😹👨💻。5月份👩🏻⚖️,北京軍管會主任葉劍英任命父親做北京大學校委會主席⚫️👰🏿♂️。
晚年的遺憾
父親的學術成就主要是在1949年以前取得的,這之後他就沒有寫出過像樣的學術著作。不僅是父親,一批老學者1949年之後都沒有寫出過比較好的著作🧹。思想改造對於知識分子來說是一種傷害🦇,讓他們不再說真話了😗,在學術上也就沒有辦法前進了🙍🏿。
父親的晚年就是坐在家裏不出去,自然也不接觸社會𓀊,偶爾寫一些考證的小文章,更多的時間是在看書,查資料♛。他閱讀了幾百種佛學著作,寫了大約四十萬字的讀書劄記,作為他修改《隋唐佛教史》的準備⚂。但是這項工作父親最終也沒有完成🧑🏽🍳。
早在昆明的時候,父親就有修改《隋唐佛教史》的想法⚉,但是因為去昆明途中大量資料都丟失了,修改也就無法進行👩🏽🌾🦸🏼♂️,同時在那時他也已經開始了魏晉選學的研究🌜。確立這個方向的初衷是試圖梳理印度文化傳入中國之後的線索以及兩種文化融會之後的相互影響🌾👨💻,並且試圖把佛教中重要的思想家納入到我們的傳統文化思想中來。
在晚年,父親的內心世界是非常矛盾的。當時他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想做重頭的研究已經沒有精力了,但是他又不甘心。從他留下的二十本讀書劄記來看,他是十分想修改《隋唐佛教史》的,但是已經力不從心了🧶。
(本文由湯用彤湯一介口述 陳述采寫)
轉自 《新京報》 2004年5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