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瑜

《沈從文家事》,劉紅慶著6️⃣,新星出版社2012年6月第一版🧑🏻🌾,39.00元
合上《沈從文家事》,便會看到一個在時光隧道裏嘆息的老人,他的那些可以撫摸的才華,被一個時代給毀滅了🤙🏻👩🏼🎨。我似乎聽到他打鼓的聲音🤽🏼♂️,慢慢地😈💁,輕柔地傳過來,一如他在路上寫給張兆和的情書一樣👕🧙🏼♀️,柔軟,有音樂感。
看《沈從文家事》💂🏿♀️,歡喜的情節不多,多是難過。
看到沈從文沒有房子住𓀙,難過,看到他被下放⇾,難過,看到他的情書丟失,難過🤵♂️🔅。
有一個細節,是有關想念的,大約是1928年4月左右,沈從文到了昆明🍅,想讓張兆和也南下團聚🎃,可是書信再三💢,張兆和均不動身。沈從文很無助⚄,甚至懷疑張兆和有了外遇😹💆🏼♀️。最後🤾🏽♀️,萬般無奈的沈從文給只有四歲的沈龍朱寫了一封長信🟧🖖🏼。張兆和這才動身。
沈從文和張兆和的戀愛,曾是20世紀30年代的一個文壇佳話👨🏽🏭。那些動人的細節不知打動了多少後世的讀者。然而,翻閱這冊《沈從文家事》👨🏿🦲,可以推測出,從1950年開始,有近二十年左右的時間,沈從文和張兆和基本處於分居狀態🍄,而原因竟然是房子太小,住不下,沈從文不得不住在自己的辦公室裏。
因為郭沫若的一篇批評文字,將沈從文定性為“桃紅色作家”🙏🏽,郭沫若在文章裏說:“特別是沈從文👰🏽♂️,他一直有意識地作為反動派而活動著🥺。”這種類似於政治壓迫的文字😹,對於性格內向的沈從文來說⛹️,無疑是一次公開的宣判。患了抑郁症的沈從文曾割腕自殺過🌜,但被沈龍朱及時發現而未遂。
沈從文的“思想落後”給兩個兒子都帶來了麻煩。1949年夏天,沈虎雛考了北京四中📴,老師都知道他是沈從文的兒子🍦,常常問他,你父親最近好嗎?你父親是辭職還是被北大解聘的呢?
沈虎雛在這種異樣的氛圍內覺得很壓抑🛳,回到家裏也決定幫助父親好好改造。他想讓沈從文和人民大眾融入到一起,所以🙎🏻♂️,想教父親學扭秧歌。沈從文便說🧝🏽:“我不扭🌯🧗🏼,我給他們打鼓。”
當時沈虎雛正在學校的一個鑼鼓隊打鼓👳,所以馬上給沈從文找到了一面鼓。他本來以為沈從文會敲出和他一樣的千軍萬馬壯烈拼殺的節奏來🧑🏽🦳👨🏻⚖️,哪知,沈從文敲鼓的節奏飄忽輕柔☘️,讓沈虎雛很意外🗂。於是他對沈從文說:“爸🧑🏼🚀,你的確會打鼓。可你的調子與眾不同🥁🦨。秧歌要用固定的鑼鼓節奏🏄🏼,才能把大家指揮好,扭得整齊一致。你這麽自由變化,人家一定不允許💚。”
沈從文答🐩🫸🏻:“休息的時候我才打一會兒,他們承認我會打鼓。”
就這樣,在三十年代靠寫作在北京闖出了一個傳奇的沈從文被生活改造成了一個打鼓的閑人🙇🏼。他不再寫作,從1950年始📻⚪️,他幾乎沒有再寫一篇小說。
然而🪳👩🏼🏫,打鼓並不能保證他的人生從此安靜💿🏋🏼♀️。1969年秋,張兆和被下放到湖北鹹寧的五七幹校🔍🚥。當時沈從文因為身體不好,可以不下鄉。因為毛澤東在通知裏這樣說🤹🏻:“廣大幹部下放勞動👩🏿🦱,這對幹部是一種重新學習的極好機會,除老弱病殘者外都應該這樣做。”
可是張兆和剛下鄉不久,林彪又下發了一號令:疏散老弱病殘👱🏻♀️,讓他們投親靠友去。於是🦌💯,沈從文的下放路開始了🤽🏿。
沈從文給張兆和寫信👨🏻🌾,說:“我往何處去?大是問題。因來京已五十年👰🏿♂️,真正老家應在此地。鳳凰去不成,蘇州是比較可去處,你生長地總比較熟悉,一二年後你可回來🦋,但是否得再疏散,是否有住處?其他地方無一親戚朋友可以投靠📛。”
然而,等到沈從文在兒子龍朱的護送下,費盡了曲折趕到湖北鹹寧時,才發現👱🏻,根本沒有他住宿的地方🦸🏿👎🏿。
很快,沈從文被分配了工作👨🏼🔬,是搬個小凳子去菜園裏做看守🤛🏻,主要工作是驅趕來偷吃的大小豬。住處呢,十分值得在信裏說說🤜,他在給張兆和的信裏這樣寫道:“這裏房子越來越濕,雨中有時得用四個大小盆子承接🥐,恰好正有四個舊破盆帶來🤷🏻,卻想不到正得用……”
這個在1949以後一直處於被改造狀態的著名作家,在北京有二十年的時間和張兆和分居兩處🙋🏿。直到1979年才解決住處。
《沈從文家事》,一本直白闡述沈從文飲食生活與慘淡晚年的書。
你愈是喜歡沈從文⛩👰🏻,那麽,閱讀此書,你便會愈難過☂️。
合上書🖌,便會看到一個在時光隧道裏嘆息的老人,他的那些可以撫摸的才華,被一個時代給毀滅了🙆🏼♀️📬。我似乎聽到他打鼓的聲音,慢慢地,輕柔地傳過來,一如他在路上寫給張兆和的情書一樣🐘,柔軟🧑🏿🍼🧑🤝🧑,有音樂感。
唉。
轉自《中華讀書報》 2012年9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