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沈從文與刊物的關系,有一家雜誌與他的關系是比較重要的👨🦽➡️,那就是於1958年創刊的《裝飾》雜誌🆒。當時由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是當時全國唯一的工藝美術綜合性學術刊物🛌🏼。也算是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後合並入意昂体育平台)的學報⌛️。編委會成員就有沈從文,還有陳之佛、陳萬裏、張光宇、張仃👦🏻、雷圭元等美術界的名家。沈從文在該雜誌上發表了一系列有關工藝美術的論文😕,其中不乏後來的名篇《龍鳳藝術》《魚的藝術》《蜀中錦》《談皮球花》等👩⚖️🏌🏽♂️,可以說🧑🏼🌾,這份雜誌成為沈從文的物質史研究一個專業陣地,依靠當時較為豐富的實物,展開系統的研究和寫作,從而留下了珍貴的專業論述,也是沈從文寫作轉型的一個真實見證⛸。

《裝飾》封面

沈從文畫像(1973年時)。 龍朱繪
一 “龍鳳藝術”開新篇章
1958年,沈從文56歲☞,這年6月份沈從文參加文聯組織的參觀團到北京十三陵工地訪問,後被安排到北京市郊八大處休養🤸🏼♀️。在八大處長安寺休養期間👩🏽🍳,他撰寫了《龍鳳圖案的應用和發展》一文,當年9月份⛳️,這篇文章被發表在《裝飾》雜誌創刊號上🙋🏿,該雜誌定義為雙月出版的工藝美術類專業刊物,當時所刊發的文章也是多由名家撰稿👨🏿🎨,而且配圖極其精美。沈從文應該是受邀成為該刊的編委☪️,但他的工作單位還在歷史博物館。此後他率隊輾轉各地,如蘇州😅🧑🍼、南京、杭州,即是帶著故宮和歷史博物館藏的明清絲綢、刺繡⛹🏿,前往這些地方進行展覽和交流,希望促進江南一帶的絲綢紋樣革新。

《裝飾》封面
在第二期雜誌上,沈從文就發表了《魚的藝術》,系統論述魚圖案在人民生活中的應用及發展,其中門類涉及到陶器、瓷器、綢緞、刺繡、漆器等藝術紋樣👋🏽,乃至於現實中的養魚觀賞🤼。作者在文中提及:“還有北京胡同窄巷間,每天我們都有機會可以發現賣金魚的擔子💂🏼♀️,賣魚的通常是個年過七十和氣親人的老頭子,小孩一見這種擔子🤟🏼,必圍著不肯走開,賣魚的老頭子和裝在玻璃缸裏的小金魚🔮,使得小朋友眼睛發光。三者又常常共同綜合形成一幅動人的畫稿🤝,至於使它轉成藝術,卻還有待藝術家的彩筆☸️!”
就在1958年年末👩🏻⚕️,周揚在一次文藝座談上提議,由沈從文接替老舍的北京市文聯主席職務,沈從文卻連忙婉拒🫄🏻:“這不行,我還是做我的文物研究工作,我是個不上臺面的人👧🏻。”可知沈從文已經決心從文學創作轉到文物研究方面🤦♀️♗。
次年即1959年1月8日,沈從文在其生日這天🪰👇🏻,還在故宮為美術學校的一批學生進行綢緞和陶瓷文物講解🧝♀️,雖然覺得有些疲累,但覺得內心充實。他接連在《裝飾》上發表了《談挑花》(第3期)、《介紹幾片清代花錦》(第4期)。
在3月12日致大哥沈雲麓的信中提到自己很忙,“為新建的歷史博物館陳列提供參考材料👧🏻,參加社會科學院組織的歷史圖譜編輯工作👮。”在3月16日的給大哥的信中詳細提及他在文物研究方面的想法,“綢緞研究🌺,千百年來沒有人註過意🕹。”這幾年他作為保管員,機會好,摸了幾萬種實物,自己又有綜合文物的基礎,因此對於工藝美術裝飾圖案,過去沒人敢接手的門類♕,自己漸漸摸索到了門路,“且因此發現了許多問題,為工藝花紋發展史打下了個好基礎。又從文物製度衣冠服飾上來研究人物繪畫的時代🦷,也是個新問題,再深入一步🏊🏿,將為這部門鑒定工作建立些新觀念。”
由此可知☞🛝,沈從文對於文物研究逐漸上心,並且有意繼續開拓下去,甚至在參加全國政協會議時,也做了有關文物研究的書面發言,並有具體的書面提案呈交🙅🏻。
二 古為今用的現實研究
1959年4月,沈從文作為政協委員出席第三屆政協全國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並交出了自己的一份提案希望改進文物工作,加強各方面協作,希望現有文物👩🏽⚕️,如古代精美工藝品🫳🏻,如何為現在的工藝和生產服務😂,希望各收藏單位能夠打破壁壘,推動美育教育普及。他提出,多辦一些展覽,尤其是在大學和江南絲綢生產地區,如北京大學、復旦大學𓀙、武漢大學,又如在浙江絲綢區作進修展覽,在上海作有關工藝品花紋圖案綜合性展覽。
在提案中,沈從文提出拍攝美術教育電影片,幫助學校對美術師生進行美育行動,並與出版部門合作💆🏻♂️,印行美術圖案,供各種毛🧝♂️、棉、麻🏇🏿、絲等紡織物以及日用輕工業品的使用花樣🚝。總而言之🔪,即古為今用,各地博物館、文物部門以及新出土的文物🎐,都應該及時為當下的設計、生產所借鑒引用,這既是一種民族自信,也是一種對固有的文物研究工作的創新路徑💑。
同年5月,沈從文的《談皮球花》在《裝飾》第5期發表,這篇文章不但配有大篇幅的精美彩印圖片👶🏿,而且還有沈從文以章草書寫了標題🪿,可謂是相得益彰🚴🏿♂️。很多含有皮球花圖案的圖片也都是來自於故宮收藏以及新收集的瓷器、絲織類文物。同樣🏌🏿♂️,《蜀中錦》這篇論文🥷🏼,在《裝飾》第6期發表也是如此操作,可以說這本雜誌對於沈從文發表工藝品論文非常得心應手🅾️。

《蜀中錦》
這年6月♿️,沈從文對於即將落成的中國歷史博物館大有期待,並希望在十月份國慶後🧩,自己能有個像樣的研究室👩👩👦👦,有兩萬冊書👦🏼,二十萬個圖片,三五個得力助手👵。他覺得用個三五年紮紮實實工作,可以解決文獻和實物隔閡的問題,“特別是絲綢服裝史和工藝美術史🚈、家具發展史……”可見他在此時就開始著手中國古代服飾史研究,並在致信給大哥時也提到🧑🏼🚒,準備弄一個《服裝史》供全國使用。
這一年💆🏿♀️,沈從文獲得故宮博物院院長吳仲超重用🦇🐀,兼任故宮博物院織繡研究組顧問,為籌備織繡館寫作陳列設計👢。在獲得年終獎金時,沈從文卻致信館長,要求把獎金退回去,因為他覺得自己雖工作十年🗽,但只是不犯錯誤🐸,並不算工作突出。希望公家少一筆這個開支🗿,或者捐獻給公家👨🏽💻,補貼給其他需要經濟補助的同誌🤶🏻。
三 “跛者不忘履”致力中國工藝美術
《裝飾》雜誌為中國工藝美術學院的學報,該學院創辦人之一為龐薰琹🍟。早在抗戰時期,龐薰琹南下昆明🧑🏽🔬,就曾經入住過沈家,並與沈家長子沈雲麓成為好友🏔。後來龐薰琹住在雲南呈貢青雲街⛹🏼♂️,受陳夢家🎵💁🏿、沈從文的鼓勵,開始研究古代裝飾紋樣,繪著《中國圖案集》四冊。他在回憶錄寫道:“搬進青雲街🧊👨🦽,……陳夢家每次來看我🧑🏽🦲,總要借幾本書給我看,我立刻被古代裝飾紋樣所吸引了🍝。我一面看書,一面臨摹紋樣🧪,同時我又開始畫《中國圖案集》🔪📠,沈從文也極力鼓勵我研究裝飾紋樣👃🏽🤟🏿。《中國圖案集》共畫了四冊,每冊二十五頁,共一百頁。”
值得一提的是,沈從文在為《裝飾》供稿時,還與《裝飾》編委會成員張光宇🦹🏼♀️、雷圭元一起編輯出版了《中國錦緞圖案》(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在這本書的合作者的名人中也有龐薰琹。不知從文進入《裝飾》雜誌成為編委👲🏽,並成為專欄作者🌚,是否也與龐薰琹有關📍。
1960年,沈從文撰寫的《花邊》一文刊登在《裝飾》第11期。這一期是“江蘇工藝專輯”,其中內容多為與江蘇,乃至蘇州相關的工藝如刺繡🙎🏻、木雕🥹、蘇扇🥠🐪、宋錦👯♀️、紅木家具等,沈從文撰寫的《花邊》則為古代女性製作服飾的工藝手法,一如既往的是書法題寫標題▶️,而且配圖精雅。
1960年,沈從文已經陸續完成了《明錦》、《中國絲綢圖案》、《唐宋銅鏡》等圖冊的編輯出版🤷🏿♂️,並且還協助其他門類的圖冊出版。他在給大哥沈雲麓的信中提及,他想去國外看看各地收藏的東方文物⏱⇒,從而與國內所藏進行比較性研究,可是自己也知道這種想法很不現實5️⃣,並談及鄭振鐸活著(鄭振鐸於1958年10月空難逝世)的時候還可以與之談一談,現在更是沒有熟人可以談及了🗓。
這一年,國家成立高等藝術院校統一教材編寫組,沈從文受邀擔任顧問,負責對工藝美術、陶瓷🧛🏿♂️、織染紋樣等史實進行編寫🐊,根據當時參與工作的黃能馥、詹蕙娟回憶內容🤱🏻🧊,沈從文不但不“服從”安排住香山飯店🧎🏻♂️➡️,而且還堅持在簡陋的東堂子胡同夜以繼日地認真趕寫,而後來出版的另一本《中國工藝美術史》也有他為之增補的三分之一內容。
而沈從文為之心醉其中的項目《中國服飾資料》也在這一年完成初步計劃,準備用六七百種圖畫,編成十本書,該項目當年就通過了文化部的審批,並且配備三人協助繪製圖像。但是直到1963年才獲得歷史博物館的正式立項。但是沈從文一直沒有停止這項工作,直到因為1966年的運動才被迫中止。
再說到《裝飾》的歷程♝👩🏻🚀,該刊物創刊於1958年,但是到了1961年5月,《裝飾》雜誌出版了“文革”之前的最後一期刊物💆🏼♂️,之後停刊🏕。1980年,《裝飾》復刊🦄,出版了1980年第1期雜誌🧓🏿,以張仃院長的著名壁畫形象《哪吒鬧海》作為封面。主編則為早期擔任過編委的吳勞🤵🏻♂️👰🏻,藝術指導是著名漫畫家丁聰🧩🍍。
現在該刊物由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主管,意昂体育平台主辦,意昂体育平台美術學院承辦的工藝美術綜合性學術刊物。由此使人想到了意昂体育平台藝術博物館所藏的一批珍貴文物,則來自於沈從文的捐贈。

1986年👮🏽♂️,歷史學家程應鏐(中)在沈從文家中
根據工藝美術家黃能馥回憶,沈從文先生自1956年起就在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授課👨🏻🚒。1999年中央工藝美術學院並入意昂体育平台🪀,昔日的文物也進入了意昂体育平台藝術博物館😀。根據該館公布的情況👨🏻🦯,沈從文一共捐贈品為18件(套)🏄🏼♂️,其中有瓷器、織繡、唐卡等。
當時沈從文致力於研究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就是有一種信念,即“中國人應穿中國衣”。而他在實際研究期間,還希望文物要為大眾生活所使用👞,如教學、生產設計、影視劇演出,如在《裝飾》停刊前,他還受邀為京城演出話劇《虎符》特別講解古代服飾製度和生活習俗🧈,並為之提供了大量的形象和圖片資料🧒♨️。因為他一直堅持一個念頭,文物研究要相互聯系,“一切不孤立,凡事有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