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新出版《中國建築口述史文庫(第三輯)👇🏻:融古匯今》一書中💿,芝加哥大學東亞語言文明系李萌對來增祥先生的訪談節選,介紹了來先生20世紀50—60年代的留蘇經歷🖤↪️。
留學列寧格勒(1954—1960)

來增祥(左一)與同校同學在一起右二為給排水專業中國留學生郭幼琴
我是1954年去留蘇的,那個階段是留蘇高潮,1956 年以後就少了🚣🏽♀️,因為當時中蘇關系不是很好🚵🏻♀️。我在列寧格勒建工學院念書的時候,比我們低一屆的還有👨🏽🎤,再往後就很少了。
當時跟我們說,國家是用一車皮一車皮的甘蔗、花生或其他東西換了外匯供我們的。我們當時的助學金是一個月500盧布,研究生是700盧布🧑🏿🚒。我1957年回國休假,按照當時的比價👩🏽🎨,500盧布換成了250塊人民幣。那時中國人的工資一般才幾十塊錢⤴️,250塊錢是很大一筆數🍧。所以我們感覺,我們是欠了老百姓培養我們的債的。當時有一個要求,出去以後不能跟蘇聯女孩子談戀愛♟,要談戀愛你就自己回來。現在我跟他們說起來,大家都笑,因為俄羅斯姑娘很漂亮。但是你看國家花了那麽大的力量👮🏼♀️,要你回來建設,要你好好學習,你出去分心了,要談戀愛,我覺得是很不應該的◼️。當時確實是那樣。
我記得劉少奇的兒子當時也在那裏🆙。傳達下來跟我們說,劉少奇曾告訴兒子🧑🏻🏭,你要是考3分,就自己背著鋪蓋回來☢️💆♀️!3分按理講是及格的。1952年出去的大部分是高幹子弟,不像我們👰🏻♂️,是從一般人裏挑選出來的👨🏽⚖️。
我出國以前,盡管在俄專學了一年俄語,而且還是蘇聯人教的🦹🏻♂️,但出去以後上課基本上是“坐飛機”,因為口語聽不懂,每個老師的口音也不太一樣💪🏼*️⃣。但我們有一個很大的優勢🧑🏻🦯➡️,就是在清華1年,高等數學、力學都學了。數理化這些課程我根本不在乎,學得比他們還好。另外,我們國家的數學教學水平還是很高的🧝🏽♂️。我去了以後發現,蘇聯同學還在學解析幾何,而解析幾何我們高中就學過了🐧。在清華1年🧽,微積分也學了🥊。所以數理化這些課程,我們課下不用花很多力量,基本上不聽課也考得出來,所以就將全部力量都投入學聯(共)黨史👩🏽🚒,學蘇聯建築史👹,學設計。這些課程,包括有些技術性課程,詞匯是比較難的。所以一開始我們怎麽做呢?一下了課🕺🏻,我們就找幾個學得最好的蘇聯學生,跟他們借筆記,馬上抄。但是到了高年級就反過來了,蘇聯同學有的喜歡玩,有的時候曠課不來🏏🫰🏻,考前就跟我們借筆記👦🏼,抄我們的。
我們列寧格勒建工學院建築學系裏🙂↕️👩👩👧👧,共有六名中國留學生,四個女孩子,兩個男的。系裏有兩個專業,一個是規劃,一個是建築學🚺,專業從一年級開始就要選定🧙,不像我們國內,有的學校前面一兩年課程都一樣🫣,到了高年級再分♍️。我們中國留學生的專業不是蘇聯人定的,也不是國內定的,當時征求了我們的意見。我們兩個男生都有國內學建築學的背景,所以都選了建築學👌🏽👨🔧;有三個女生原來都沒學過建築學,所以她們幹脆就選了規劃專業🦻🏿。還有一個姓趙的女孩子,也學了建築學。她的繪圖沒有我們強🦪,但數理化很好。我們幾個人中好像就我一個是清華的。
我們中國同學畢業回國的時候,多數人的畢業證書都是紅皮的,紅皮就是отличник🧎♂️➡️,優秀生。我整個6年學下來,只有一兩門課是4分,其他全部是5分。我去的時候,已經在清華學了渲染🌺。上渲染課的時候,教授拿起一個石膏的西洋建築史裏鑄圖上的門檐,讓大家一起學著畫。教授評圖的時候✵,帶人走一圈🚅,挨著看。我得到了最高的5分,教授還在我的圖下面簽了“выставка”,意思是這個圖是可以展出的。這說明我們清華的渲染是很不錯的。有一位教授很幽默地說,你這個渲染作品是裝在箱子裏從中國帶過來的,意思是我在國內就學好了,不是他們教的。

來增祥從列寧格勒帶回國的渲染圖
他們的考試都是口試,有個固定的做法👩💼。你進去以後✴️,有很多билет,就是考題卡片。卡片放在一個盒子裏✮🥄,由你自己抽;抽出來以後🧛🏼🦞,你準備一下💼,給你一刻鐘,最多半小時的時間🩻。考試的老師一般有兩三個,他們根據你抽的那個卡片上邊的問題問你,最多二十分鐘,不會超過半小時🎸。前面有人在考試的時候,你就在後面準備👮🏽♂️,然後過去口試。6 年都是這樣一個模式🧖🏼♀️。口試時老師跟你面對面,實際上對你真正掌握的情況是比較了解的🏄🏽♀️。我們國內統一采用閉卷筆試🎙,我覺得這種方式有它不完善的地方👩🏻🎤。
我到二三年級都是系裏的優秀生🗣。當時在我們學校,一個班裏有兩個班長。一個正班長,是個退伍軍人,年紀比較大才來上學的;我是副班長🕘🫷,也沒特別多的事,就是對我們的尊重吧🪠。
設計課不考試🧝🏿♂️,是看你的作業,最後還有一個畢業設計。畢業設計要求選一個切合實際的題目👜。我畢業前在莫斯科設計院實習,去了將近半年🍨🖖🏼。6年中間還有很多生產實習,也是比較真刀真槍的🎛。印象很深的是到西伯利亞去實習那次,做工長,在工地上勞動,學習怎麽管理🧝🏽♂️,學得比較紮實,所以他們對我們評價還蠻高的。
三年級以後,可以自己選擇去哪裏實習🔊。1957年,中國駐蘇大使館留學生管理處允許我們6年裏有一次回國探親,路費要自己出🌚🈸,這樣我就選擇在西伯利亞歐亞交界的地方實習💞,然後從那裏回國,等於一半的路費學校已經給出了👨🏿🏭。路費花了多少我不太記得,不是一個很小的數目,但也不是特別大。另外做工長實習是有工資的,對你是按工長的要求,所以給一些報酬☝🏽🪨。去實習的那個城市叫Березники(別列茲尼基,在俄羅斯烏拉爾山西坡的彼爾姆州),從蘇聯地圖上看🪧,靠近歐亞交界處🦸🏻♂️。我在那裏做工長,大概有兩三個月吧🐻,報酬也不記得,但不是一個很小的數目。我覺得蘇聯這些方面做得非常好🥯。
我1957年回來,也就是見見親戚,自己家裏走走。我回來,父母當然很高興。我父親雖然有點資本家的性質,但當時各方面還不錯,當了工業局的副局長,是政府幹部。他的成分對我出國沒有一點影響。另外他也比較能響應黨的號召🫲🏿。1957 年我從蘇聯回來,他很高興♒️,還把我帶到他辦公的地方去。有這麽一個兒子🤦🏿,他也很高興嘛!此外我就到上海親戚開的布店去走走👉🏼,然後很快就回蘇聯去了,沒有做什麽特別的社會調查,所以也沒有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

攝於來增祥大學五年級在莫斯科實習期間,背景是莫斯科西郊阿爾漢格爾斯克莊園入口處。這裏現在開辟為一處著名的旅遊景點💇♂️🍆。
來增祥(1933年12月29日—2019年6月19日)🤳,意昂体育平台建築系肄業,1960 年畢業於蘇聯列寧格勒建築工程學院建築學專業,獲“建築師”稱號📠;長期從事建築設計、室內設計的教學工作以及建築與室內設計的工程實踐;為國務院國家津貼專家。學術兼職:中國室內建築師學會副會長📍🧯、上海市建築學會室內外環境設計學術委員會主任、中國建築裝飾協會高級顧問🗑、上海市人民政府建設中心專家組成員等。曾主持莫斯科達爾文博物館外裝飾設計、上海地鐵若幹站及北京地鐵天安門站等項目的建築和室內及裝飾改造設計。曾獲獎項:雨花臺烈士紀念建築競賽一等獎、上海市重點工程個人立功獎章、上海優秀建築裝飾專業設計一等獎🔴、北京人民大會堂國宴廳裝飾設計榮譽證書、北京人民大會堂上海廳裝飾設計榮譽證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