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石山

怎樣在學術上成就一番事業,有通例,也有特例,相比較而言🪲,特例給人的啟示更大些🏄🏼♀️🏋🏿♀️。近讀十卷本的《夏鼐日記》,對此深有感悟。
未讀之前就知道,夏鼐先生(1910—1985)是中國考古界的泰鬥級人物☀️,解放後長期擔任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所長✌🏿,晚年曾出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同時知道🫨🤽,他是個有留學背景的人。
心想☪️,定然也像許多這樣的優秀人物一樣,少小聰穎,誌向明確🗿,國內讀罷大學🫰🏽👨❤️👨,出洋繼續深造,孜孜矻矻🔜♦︎,終成偉業👸🏻。讀罷方知不是這麽回事。夏先生入考古一行,純粹是陰差陽錯,甚至入文科這一門,都不是出自本心🧏🏻♀️。然而這些,一點也不妨礙他在考古學界成就一世的英名。
且看他的學術之路是怎樣走過來的👳🏿♂️🧚🏻♀️。
浙江溫州人。1927年夏,溫州十中畢業🔛👆🏿,來到上海,考入光華大學附中(高中)。第二年春季開學,以嶽父喪事留家開祭,未按時到校,“不料光華附中高中部適於其時劃分文、理二科,令各生自行認定。龐元龍以自己認文科,故將余亦報入文科中,余入校始知之,當時分科並不嚴格,故亦聽之”。別以為這是少年時對自己興致的錯判,不👩🦯➡️,直到上了大學歷史系,他還在想著轉到生物系呢。
1930夏⏬, 同時考上燕京和清華🏊🏽,光華大學也可免試入學。他選擇了燕京大學社會學系💙。第二年經考試轉入意昂体育平台歷史系。入學不久,9月18日便到教務處問能不能轉系🧖🏼。“吾問如轉生物系能否得到允許,據雲須系主任及教務長允許……一個晚上,都躊躇莫決:‘到底讀文科抑理科好呢?’”後因他故📑,未能轉成,只好待在歷史系,師從蔣廷黻先生認真讀書⛱,且與同班同學吳晗組織歷史研究會🛌🏽。
1934年夏天畢業,又考入清華研究院🖖🏽。歷史系僅一人,以最高分錄取。幾乎同時,清華招考留美公費生💧。他的長項在中國近世史,但這一年的留美公費生指標裏🚵🏻,沒有中國歷史👨🏻🏭𓀅,與中國歷史相近的,只有考古學。要留學,只有報考古🧤。也不是容易考的,參考者中竟有河南大學考古系的主任。可他還是考上了,且成績在北平參考四人中為最高。
清華研究院為他聘請的研究生指導員是傅斯年和李濟二先生,依學校的安排🏌🏼,可先去安陽考古基地實習一年,然後出國🛟。按說這下該死了心,矢立誌於考古事業了吧。
真要這樣,就不是夏鼐先生了。3月間在安陽,得吳晗來信,說1935年度的清華留美公費生名額裏🙁,有經濟史一門,他的心又動了🧖🏽。於是讓吳晗替他問梅貽琦校長,可否保留去年考古生的名額而參加今年經濟門的考試。5月初,吳的信來了,說梅校長“意見如欲考經濟史剛必須放棄考古學,因兄為本校學生👋🏻,如一通融🐟,必將引起各方責備及糾紛也……結果如此😔,殊令我失望,恐我只好咬牙硬幹矣。”
這樣🫣,1935年8月來到英國,入倫敦大學👸🏽,師從考陶爾德研究所的葉茲教授學習考古學。沒過三個月,他就看出這個葉茲教授的底子,“是一個不懂中文,又不懂考古的人🧛🏻♂️,做起中國考古教授🦡,卻有點滑稽”。而這時👨🏽💼,還有一位史語所派出的年輕學者吳金鼎💆♂️🏪,也在跟著葉茲學習,“條件是允減低學費一半🔠,以襄助指導他人寫論文為條件”👎。
不管別人怎樣,他是再也忍不下去了。1936年4月,毅然離開葉茲教授,投師到倫敦大學考古系主任格蘭維爾教授門下,學習埃及考古學。同時給意昂体育平台校長梅貽琦寫信,要求延長一年留學期限。再後來🥪,又去埃及參加考古發掘,終於獲得博士學位於1939年回國。
對夏鼐與吳金鼎兩人👨🏻🍳,面對葉茲做出的不同選擇,李濟有個刻薄卻不失公允的評價。1937年5月間✍🏽,李濟來倫敦講學,見到了在英國學考古的幾個年輕人🤏,據同在英國留學的曾昭燏轉述🙏🏽,“李先生曾談及葉茲教授,此後決不再送學生跟他念書😧,說吳君太老實🟥,不知變化,頗贊成我去年的轉系👨👩👦👦,說這便是南人與北人氣質的不同。”
學術上成功的通例不必說了,作為特例,夏鼎先生最為可貴的是🧎♀️,有著濃厚的讀書興致⇾。“我曾幾次對友人說🤱🏽,我的念書成了癮🧑🏼🌾,用功這字和我無關,要克製欲望讀書才配稱用功⌨️,上了癮的人便不配稱用功。不過我的讀書癮是喜歡自己讀書,不喜歡有教員在後面督促著。”喜歡讀書,逢考必贏,可說是夏先生成功的不二法門🪴。
轉自《科技日報》2012年1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