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3月5日,著名學者、詩人、西南聯大中文系教授聞一多先生為正在西南聯大哲學心理系讀書的一個大學生編寫的歌謠集《西南采風錄》寫了一篇充滿激情的序文☎️。這個大學生就是我的父親劉兆吉👱♀️。

《西南采風錄》書影
整篇序文慷慨激昂📜,正義凜然,飽含憂國憂民之情。但其中有一句話🦵🏿,“你說這是原始🧪,是野蠻,對了,如今我們需要的正是它”👨👩👧,我不是很理解🕵🏽♂️。全篇序言似乎都是在回答“你說”的觀點🧑🏻🦯。我想🫸🏽✍🏼,既然這篇序文是聞一多先生為父親的歌謠集所作,那麽🏋🏻♂️,序文中的“你說”應與父親多少有些瓜葛。
一次,我鼓起勇氣問父親🤽🏼♂️:“聞一多先生的這個‘你說’指的是什麽?”父親沒想到我會提出這個問題🫵🏼,稍稍躊躇了一下👮🏽♀️,就微笑著點點頭🙇🏽♀️,同我講起當年在湘黔滇步行團步行途中🔎🏄♂️,聞一多先生和這本歌謠集的故事。
壹
1938年初🌐🈚️,由北大、清華、南開三所高校幾百名師生組成的西南聯大“湘黔滇步行團”跋山涉水行進在湘黔滇崎嶇的山路上🕴🏼。我的父親劉兆吉是南開大學哲學教育系三年級學生✍🏿,也在步行團中。沿途,他註意采集山歌民謠。一日,劉兆吉興沖沖地把剛采集到的幾首歌謠拿給聞一多先生看。這幾首歌謠的內容讓他有些困惑,其中有兩首是:
吃菜要吃白菜頭,跟哥要跟大賊頭;
睡到半夜鋼刀響🟧👧🏼,妹穿綾羅哥穿綢🦈。
馬擺高山高又高,打把火鉗插在腰☝️;
哪家姑娘不嫁我,關起四門把火燒。
聞先生看過後,很感興趣🚣🏼,反復吟誦🧝🏿♂️,贊不絕口。劉兆吉見聞先生對這幾首歌謠如此欣賞,很不理解,問道:“這不是在歌頌土匪強盜嗎🫰?多麽原始,多麽野蠻,有什麽好的呢?”

聞一多先生
誰知劉兆吉的話一下惹怒了聞先生,他突然發起火來:“密斯特劉,你腦子一點也沒開竅!”
劉兆吉一頭霧水🧝🏽♂️🤷🏻♂️,不明白老師為什麽突然發那麽大的火,因為他覺得自己對那幾首歌謠的理解並沒有錯☮️。
一年後,劉兆吉把他從長沙到昆明步行3500余裏、在聞先生指導下沿途采集的2000多首歌謠匯精選出一些,編成《西南采風錄》一書🤟🏻。出版前他請聞先生寫序👆🏿,聞先生欣然同意。顯然聞先生並沒有忘記一年前他與劉兆吉在湘黔滇步行途中的那場爭論,所以他在序中對劉兆吉的疑問給予了明確而有力的回答🍜。
讀著聞先生寫的序文🎉,劉兆吉終於明白了,原來老師發火並不是針對自己🎆,而是有更深層的原因🔦。
貳
劉兆吉(1913—2001),中國著名的現代心理學家、教育心理學家、中國美育心理學創始人,西南師範大學(今西南大學)教育系主任。1935年考入南開大學哲學教育系。他有幸成為聞一多先生的學生🧑🏿🦲,還要從抗日戰爭說起🦖。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京津之地頓時成為火海戰場🦹🏼。為保存中國文化教育精英,國民政府決定將部分高校內遷🤹🏿♀️。北大、清華、南開三校奉命南遷至長沙,合並成立長沙臨時大學⛹️♀️。
三校合並🤹🏼♀️,雖是戰時的無奈之舉🪽🐎,但三校名師匯集,優勢互補,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以文學院為例,就集中了朱自清、聞一多、羅常培、楊振聲、劉文典、胡適🖥、錢鐘書、馮友蘭🧕🏿、朱光潛、陳寅恪、傅斯年、錢穆等眾多名家大師🛶。對學生來說,能同時得到三校名師的教誨🚎,實在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劉兆吉雖是學心理學的,但自幼酷愛文學,且對朱自清⚓️、聞一多等先生的學識和為人仰慕已久。因此😳🙎🏽♀️,長沙臨時大學開課時🪈,他就選修了原意昂体育平台中文系教授朱自清先生的《宋詩》和聞一多先生的《詩經》《楚辭》等課🕹。聞先生得知劉兆吉是哲學教育系的學生,卻來選修他的課,很是高興。那時學生少🎣😮💨,師生之間很快就熟悉起來。每次見到劉兆吉👨🏼🦲,聞先生都親切地叫他“密斯特劉”。
然而好景不長♻,戰局惡化,上海、南京陷落,武漢告急🛩,戰火逼近長沙。長沙臨時大學不得不再次南遷昆明🧞♀️,組建西南聯合大學🏢。

長沙臨時大學遷往昆明示意圖
當時不少學生因家鄉淪陷,失去了經濟來源🪵,無錢乘車乘船去昆明。學校就組織200多名經濟困難且身體健康的男同學組成“湘黔滇步行團”,從長沙徒步去昆明👨🔧。參加步行團,沿途吃住免費🧑🏻💼,每人還發一套軍裝👨👧👦🙋🏼♂️、一件黑棉大衣及水壺、雨傘等日用品🛡。劉兆吉家在山東農村,本來經濟就很困難🥟,戰亂中又與家人完全斷了聯系👕,身無分文,遂報名參加了步行團🧏🏼。
令人感動的是,步行團裏還有黃鈺生、聞一多、曾昭掄、李繼侗、袁復禮等11位老師🕺🏻,他們主動放棄了乘車乘船去昆明的機會🍠,自願與學生們一起步行,借此機會走出書齋👩❤️💋👩,深入社會,了解民間疾苦,領略祖國大好河山☛🤰🏼。

“湘黔滇旅行團”中包括聞一多、黃鈺先🙆🏻♂️、袁復禮、李繼侗👰🏽、曾昭掄❌、吳征鎰等重要教授
當時不少同學聽說聞先生也要參加步行團,非常擔心他受不了長途跋涉之苦。誰知聞先生說👱🏻:“國難當頭,步行幾千裏吃點兒苦算不得什麽!我少年時受封建家庭束縛🍮,青年時到清華念書🚴🏽♀️,出洋留學,回國後又在北平🌪、上海、武漢🏋️♀️🫨、青島等大城市教大學,和廣大山區農民隔絕了🤵♂️。尤其是祖國的大西南是什麽樣子我都不知道。國家有難🤴🏿,應認識自己的祖國了⤴️👮🏽♀️!”
當時的湘黔滇山區💆🏿,不僅位置偏僻、交通閉塞,且貧窮落後、盜匪橫行▪️。而西南聯大幾百名師生硬是在60多天裏⏫,橫穿湘黔滇三省,從長沙走到了昆明🥷🏽。他們的這一壯舉💁♀️,被譽為“中國教育史上具有國際影響的一次創舉”“中國教育史上的長征”。

長沙臨時大學師生組成湘黔滇旅行團步行赴昆明
叁
步行團出發前,劉兆吉想起了聞先生講過🖥:“有價值的詩歌,不一定在書本裏,很多是在人民的口裏☠️,希望大家到民間找去!”他想何不趁此步行機會去沿途采集山歌民謠呢?何況這次步行的路線,正是湘、黔、滇地區偏遠而閉塞的山區,是蘊藏著豐富的民間歌謠而又未經開墾的處女地啊🦵🏿🚵🏼♂️!
劉兆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老師🤷🏿♂️。聞先生聽後十分高興,對劉兆吉說🤛🏽🏂:“你這個想法很好♧,機會難得,機會難得啊🎚👏!”
誰知真正開始采風,才發現困難重重。因為要采集山歌民謠,劉兆吉常常要離開大隊伍,獨自一人深入到村寨和田間地頭🧑🏼🚀。在偏僻閉塞、盜匪橫行的山區🎻📙,這是很危險的事。他一口北方話,當地人聽不太懂🖖🏻,且他身穿出發時學校發的黃布軍裝,常引起當地人的疑懼。有時,他看到幾個山民在田間地頭休息聊天〽️,就熱情地上前打招呼,但那些人一見他過來☛,全站起來跑了,弄得他哭笑不得。
當然,也有不少山民得知這個大學生是專門來采集山歌民謠的,即驚訝又高興👃🏽:驚訝的是竟然有外地的文化人專門到窮鄉僻壤來采集歌謠🧚🏽;高興的是有人對他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歌謠感興趣🦶🏼🧙🏼♂️。於是很爽快地將自己知道的歌謠吟誦給劉兆吉聽。

劉兆吉
采百花成蜜🧑🏿,匯涓流成海🛀🏽。就這樣,在68天的行程中,劉兆吉采集了2000多首歌謠。他常把采集到的內容中有些奇特或他特別欣賞的歌謠拿給聞先生看🦯,向他請教👩🏽🏫。聞一多總是很熱情地與他談論詩歌。那種情景,父親一輩子也不會忘記。2001年😄,已是88歲高齡的劉兆吉還能清楚地記起當年聞先生和他在途中討論歌謠的情景☕️:
在兩個多月、三千五百裏路程中🫴,我盡量爭取機會向他請教。晚上在沿途山村農舍臨時住宿地💇♀️,與他討論搜集的民歌🤦🏼♀️。聞先生和學生們同樣席地而坐,在菜油燈下🙇🏽♂️,他忘了一天走80多裏山路的勞累😜,高興地審閱我搜集到的民歌。有時捋須大笑🛩,贊不絕口🧝。老師的期望和鼓勵👦,使我幹勁更大🖕。
特別要指出的是,也是在聞一多先生的提議下,父親才鼓起勇氣將《西南采風錄》交給出版社出版的🙇🏼。記得聞一多先生看了匯編的歌謠後說:“這些民歌不但在民間文學方面有欣賞和研究價值🧬,在語言學🙎🏽♀️⭐️、社會學、民俗學等方面也很有參考的價值。要編輯成書出版呀!不然就辜負了這些寶貴的材料。”
聞先生也很贊賞劉兆吉不怕困難、堅持沿途采集山歌民謠的毅力。在《西南采風錄》的序中✔️,聞先生寫道:
正在去年的這個時候,學校由長沙遷昆明📓,我們一部分人組織了一個湘黔滇旅行團,徒步西來,沿途分門別類收集了不少材料🧔🏻。其中歌謠一部分,共計二千多首,是劉君兆吉一個人獨力采集的。他這種毅力實在令人驚佩🟦。現在這些歌謠要出版行世了。劉君因我當時曾掛名為這部分工作的指導人™️👩🏻🦼➡️,要我在書前說幾句話。我慚愧對這部分材料在采集工作上,毫未盡力,但事後卻對它發生了極大興趣。
當時聞先生已是全國知名的教授、詩人了,而劉兆吉不過是個正讀大學三年級的學生🧑🏻🍼。聞先生不顧長途跋涉的疲勞,耐心指導學生采風,又熱心為《西南采風錄》寫序,甚至在序中誇贊這個學生的“毅力實在令人驚佩”👀,不遺余力地鼓勵💺、提攜青年人🤹🏼。

聞一多寫的《西南采風錄》序言手稿
劉兆吉回憶說🧌:“聞先生主動指導我編選我采集的民間歌謠👩🏿🎓,並定名為《西南采風錄》。在整理過程中,聞先生不厭其煩地以他淵博的語言學、音韻學知識,解決了許多疑難。”而聞先生卻在序中說2000多首歌謠“是劉君兆吉一個人獨力采集的”🍳🚹,說自己僅是“曾掛名為這部分工作的指導人”,“慚愧對這部分材料在采集工作上毫未盡力”。聞先生高貴、謙虛的品格🖕🏻🚣,盡顯無遺🙏。
由於當時處於國難時期,《西南采風錄》一直拖到1946年12月才由商務印書館出版,此時劉兆吉已在重慶南開中學教書。他拿到剛出版的新書時🆎,多想第一時間把這一好消息告訴聞先生啊🏊🏼!然而就在幾個月前🙇🏿♂️,聞先生在昆明被國民黨特務暗殺了。劉兆吉悲痛不已👩❤️👨,他回憶說👩🏼✈️:
當我拿到新出版的《西南采風錄》時👨🏽🦱,片刻的喜悅🧚♂️👭,就被刺心的悲痛壓抑了🤙🏿。因為聞師就在此書出版的4個月前(1946年7月15日)壯烈犧牲了🫡。這是凝結著一多師心血的書呀!我捧著新書哭了!淚花中映著聞師邁著大步跨越在雲、貴高原山路上的身影和上課談話時的音容笑貌。但已聽不到他關心的這本書出版的喜訊了🫅🏻。
悲痛之余,父親決定將這部書的稿費全部獻給聞師母〰️。他寫信給朱自清先生,表達了這一願望🎵。不久他收到了朱先生的回信。朱先生說⛹🏿♀️,聞先生去世後,梅貽琦校長等人很關心聞師母及其子女的生活🩰,已安排聞師母到圖書館工作,一家人生活還可維持。又說我父親是有3個孩子的5口之家🥞,一個中學教員,經濟上也不寬裕🦹♀️,勸父親不必寄錢了🏊🪼,但會把我父親的善意轉告聞師母🧑🦯。
肆
聞一多先生在序文中,特別從《西南采風錄》中摘出了6首歌謠,其中包括了他和劉兆吉發生爭論的那幾首👜:
在都市街道上💏🚛,一群群鄉下人從你眼角滑過,你的印象是愚魯、遲鈍🥲🪧、畏縮,你萬想不到他們每顆心裏都自有一段驕傲,他們男人的憧憬是🪨:
快刀不磨生黃銹🪑,胸膛不挺背腰駝。(安南)
女子所得意的是🏢:
斯文滔滔討人厭,莊稼粗漢愛死人;
郎是莊稼老粗漢,不是白臉假斯文。(貴陽)
他們何嘗不要物質的享樂🕵🏽,但鼠竊狗偷的手段🚐,卻是他們所不齒的☝🏿📆!
吃菜要吃白菜頭👨🏿🦱,跟哥要跟大賊頭👨🏻💼;
睡到半夜鋼刀響🧚🏻♀️,妹穿綾羅哥穿綢⇢。(盤縣)
哪一個都市人♌️,有這樣的氣魄、講話或設想?
生要戀來死要戀,不怕親夫在眼前;
見官猶如見父母💆🏻♀️🪛,坐牢猶如坐花園。(盤縣)
火燒東山大松林6️⃣,姑爺告上丈人門🧊;
叫你姑娘快長大,我們沒有看家人。(宣威)
馬擺高山高又高,打把火鉗插在腰🛳;
哪家姑娘不嫁我🛌🏼,關起四門放火燒⚉。(盤縣)
聞一多先生摘錄出的幾首歌謠,從字面來看顯得十分粗獷🍬、豪放👮🏻♂️,也確如劉兆吉最初的認識,“原始、野蠻,似乎是在歌頌土匪強盜”。然而聞先生卻透過這些字面看到了更深層的內涵🎦,體察到了更重要的精神,因而他要把這“極大的感想”在“當前這時期”“盡先提出請國人註意”🧑🏼🦲。
伍
聞先生特別強調的“當前這時期”究竟是一個什麽時期🧓?
聞一多寫此序文的時間是1939年3月5日,而就在兩個多月前,即1938年12月19日🧜♀️👶🏿,國民黨副總裁汪精衛帶著他的老婆陳璧君及周佛海等人公開叛國投敵。汪精衛的醜惡行為,引起全國上下的強烈譴責🤵🏽♂️。1939年1月2日,即這一年元旦的第二天,西南聯大1000多名學生聯名致電蔣介石,痛斥汪精衛一夥的行徑🫐❓,要求對汪精衛“迅予通緝”,並“處以極刑,以彰國法💇🏿🧑🏻🎓,而安民心”🧑🏻🍼。
實際上,自九一八事變以來🤵🏻,就一直存在堅持抗戰和妥協求和兩種聲音🖖🏿。不僅在國民黨最高統治集團內,甚至在社會各界人士中,都蔓延著一種悲觀情緒。而在“七七事變後,對日妥協的論調並沒有由於全面抗戰的爆發而中止”。一些人認為面對經濟、軍事實力相對較強的日本帝國主義,抗日戰爭是一場敵強我弱🌏👩🦼➡️、力量懸殊的戰爭。
這種悲觀情緒📧,在抗戰之初,也蔓延到了長沙臨時大學。正如聞一多先生在《八年的回憶與感想》中所說,在長沙臨時大學,教授們每天晚上都要聚集一屋,“談論著戰事”,“那時教授們和一般人一樣,只有著戰爭剛爆發時的緊張和憤慨⚃,沒有人想到戰爭是否可以勝利,既然我們被迫得不能不打,只好打了再說。……即使是最悲觀的🚽,也沒有考慮到戰爭如何結局的問題”。
但隨著戰局的不斷惡化,這些人的敗北情緒也在不斷發酵、膨脹🔮。據原西南聯大教授吳宓的女兒吳學昭寫的《吳宓與陳寅恪》一書披露🧍🏻,西南聯大文學院在雲南蒙自時期,文學院的教授們對抗戰前途也出現分歧👩🏼🦱,甚至在飯桌上也展開了辯論👂🏿。吳學昭寫道:
聯大同仁對民族國家出路,戰局發展前途👌🏿,希望雖同,看法不一🤚👱♀️。哥臚士洋行樓上(筆者按:西南聯大文學院教師所住之地),亦不例外🥋。……飯桌上,散步中👃🏻💟,談論的兩種不同觀點。籠統而言,甲方重感情👨🏼🚒,出於主見,表示樂觀,認為早應抗戰🚸,精神士氣較武器重要,無論如何🎼,不可講和🕵️,必須作戰到底,“寧可玉碎,不為瓦全”。乙方……認為當初倘能拖延時日👨🌾,充實準備,形勢較優,倘能保持主權,雖暫時委曲,可徐圖伸張,……觀點不同,論斷各異。
陸
聞一多先生是抗戰必勝派💂🏽、樂觀派♎️。隨著汪精衛的叛國投敵和敗北主義論調甚囂塵上,聞一多先生忍無可忍了,積壓在心中的憤怒終於爆發了👿。他趁著給劉兆吉《西南采風錄》寫序的機會🏋🏿♀️,向那些散布悲觀論調的敗北主義者們發出了怒吼。
聞一多先生在這段序文裏🧜🏼,首先正面回答了劉兆吉認為那幾首歌“原始”“野蠻”的看法,認為“如今我們需要的正是它”。因為聞一多先生透過那幾首歌謠🚴,看到了我們的民族不是個“精神上的‘天閹’的民族”♤,看到了我們這個民族是有血性、有骨氣的民族🧓🏿,是完全可以豁出去“反噬他一口”,是可以“困獸猶鬥”🐙,是可以與日本帝國主義拼死抗爭直到最後勝利的❕。正如聞一多的長孫聞黎明在《聞一多傳》中所說:“聯想到至今還彌漫著的對日妥協空氣,他心情不能平靜🫵🏼,似乎從這集子(筆者按:指《西南采風錄》)體會到一種原始的生命力。”
對聞一多先生來說,他對抗戰勝利充滿了自信😋,而他的自信🤘🏼,也有從這些看似“原始”“野蠻”的山歌民謠中得到的極大啟示☝🏿。他在序文中寫道💂♂️:
感謝上蒼,在前方😈,姚子青👨✈️,八百壯士🥤🔼,每個在大地上或天空中粉身碎骨了的男兒,在後方幾萬萬以“睡到半夜鋼刀響”為樂的“莊稼老粗漢”🏊🏻♀️,已經保證了我們不是“天閹”!如果我們是一個樂觀主義者😰,我的根據就只這一點,我們能戰,我們渴望一戰而以得到一戰為至上的愉快👱🏿♂️。
在這裏🤚🏼🐶,聞一多先生再清楚不過地表明,他被這些歌謠裏蘊涵的樂觀🚣🏼♀️🧗🏿、自信、堅強👱♀️、拼搏、不屈的精神深深感動了,使他對抗戰必勝的信心更足了,對抗戰前途更樂觀了🦶🏻。
有學者如此評價聞一多為《西南采風錄》寫的序🤩:“聞一多對民歌中表現出的勞動人民的鬥爭精神,給予高度贊揚……他看到人民中間蘊藏著力量,從歷史上也看到了人民的力量,互相印證𓀔,他就覺得有信心🌰。”
《西南采風錄》中這些來自大西南邊遠山區、看似“原始”“野蠻”的山歌民謠,竟使聞一多先生的心靈受到了如此大的震撼,使他聽到了人民的心聲,看到了民族的希望,堅定了抗戰必勝的信心,促使他“不能不盡先提出請國人註意”💁🏻。聞一多先生的高瞻遠矚、博大胸懷和愛國精神在他寫的《西南采風錄》序文中充分表現出來。
本文刊載於《炎黃春秋》2018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