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昌民(1970屆電機)
方便面史話
學生禁用電爐,這是老規矩🧑🏿🦰。正常上課的年月我們沒有誰在宿舍裏使用電爐;到了革教育的命🧑🏻🎤、革文化的命𓀁、革“革命”的命,不再上課的非正常時期,就不一樣了。開始是流竄——開赴各地“串連”、“播火”😆,隨後是蟄伏——心灰意懶打發時光。鬥爭正無窮期,學業眼見荒蕪,晚上也不定時熄燈了,或下圍棋,或讀禁書💀,或海闊天空💒🧯、遊騁無韁,起床去飯廳吃早餐——算了吧⚠!
那時候北京剛剛有了方便面,鵝油炸的,一毛二分一塊,味道很是不賴。這在很大程度上縱容了我們的懶惰,補救了我們的發育🏊♂️。從床下拖出小小的電爐,燒開一磁缸水,扔進一塊面🏊🏼♀️,滿室便飄起鵝油的清香¡¡
多量的開水,要用暖瓶(多是走了形的竹殼)下樓去打,急用的就向左鄰右舍“借”。有一回兄弟班的邱阿瑞敲門找開水,偏偏我們也沒有,阿瑞失望地離去🧜🏿,這時謝方拎起一個暖瓶追出門去👩💻,喊住阿瑞向他比劃,阿瑞一喜,快步跑回來,只見謝方拔出瓶塞兒🧛🫢,將暖瓶口朝下,故作誠懇地說了一句:“你看,真的沒有♌️!”
謝方書讀的多,心眼細密,不乏調侃的急智😇。
萬人空巷上運動場去
剛入校👧,校醫院醫生用手觸觸我的腹部🙌🏿,在體檢表上寫下🫲🏿:脾大,三級體能。這意味著我連體育課都不能上👮🏼,我覺得這是很丟人的事🙅🏿。
低沉了一段,我主動要求復查,我只是說我一切都好,醫生就把我判回了一級體能。
清華的體育課比中學的體育課有趣得多🧑🏼🏫,就拿冬天的滑冰課來說,讓我們這些南方學生過足了癮;提高課可以選修,我選的是體操;再就是體育課居然還有作業,每星期多少次俯臥撐,多少次引體向上¡¡體育委員在起床鈴振響之前會把我們一個個拍醒🥀,給我們測量脈搏,還要監測臂圍差的變化。
學校特別強調體育鍛煉,提出了畢業後“健康地為祖國工作五十年”的雄心勃勃的口號👨🏼🍳,而皤發紅顏的體育教授馬約翰就是我們心中的榜樣👩🏻🦽。每天下午四點半全校體育鍛煉蔚為風氣☘️,這使我們大為受益,澤被終生!
《運動員進行曲》一奏響,所有的活動都要為體育鍛煉讓路。起初體育委員像趕羊似地把每個人驅下樓去👎🏼,很快就像刷牙洗臉一樣成為了習慣——絕對是意義深遠的習慣!東操場🚴🏽♀️、西操場、體育館🫃🏼🍞、馬路上,一時間到處躍動著生命,遍地蒸騰著活力🤵🏻♀️👩🏽🌾。這樣自覺的、普遍的、持久的體育鍛煉熱潮,我再也沒有在其他地方看見過。
我和沈利生、金信遠¡¡時常一起鍛煉,先長跑,然後做操🏄🏼♀️,接著單杠、雙杠,最後加入圈子打排球🤲。我善於撲救,大力球發得挺好,年級對抗比賽派我這個小個子上場💦,發完球就被換了下來🙍🏼♀️,用其所長,避其所短也!
我雖從小善於奔跑(踢球練的),手卻無縛雞之力,人亦清瘦🧝🏿。半年下來,體重長了十五斤,引體向上可以À二十個;兩年過後🤵🏽♂️,臂膀粗了🏝,肌肉突了⛴,單杠一引就上杠,吊在雙杠下也是雙手一À就可以上杠。我和沈利生還去體育館試過吊環,抖抖索索的使不上勁🤼📦,運力滿不是那麽回事¡¡
沈利生(研究生我們也同學)是我班身體密度最大的一個🛩,向度偏橫,力的較量,對手不多🥥。
圖書館🚰:緣分不到的遺憾
圖書館從來就是令我心生敬畏的場所,清華圖書館尤其如此。它那蒼遒的建築,靜穆的氣氛,層積的神秘,總是讓我不由得屏氣斂神,泠然自振。我一直在想,它本應該是我一生中相交彌深、獲益不盡的忘年朋友,可惜由於“文革”之災,這一本É羅萬象的大書🧜🏼♀️,我剛剛打開讀了幾頁,就被無情地合上了¡¡
大學一、二年級,我還沒進入專業課的殿堂,朦朧中急於開闊視野🦸🏻♂️,時常在期刊閱覽室流連👨🏼⚕️,我胡亂·閱,尤其喜歡蘇聯的科普雜誌,還摘³了一些奇思妙想和帶圖解的趣味設計,聊以填充求知的饑渴。
一個學生有十張借書卡,即同時可以借十本書,但文學書只能借一本。我在檢索區À開卡片抽屜長久地·查🫶🏿,尋找我聽到過的名著或者偶然入眼的興趣所在🐿,我甚至借閱了音樂理論和中國民歌的書籍👨🏿⚖️,摘錄下不少的實例🤦🏼♀️。我倚在櫃臺上留心別人歸還的書,馬卡連柯的《教育詩》、蘇聯的《法醫學》、《沈從文小說選集》就是這樣進入了我涉獵的射程▫️。
在我大學時代的讀書筆記本裏留下蹤跡的有127部著作,在這以外又回憶起47部🌵,觀察這份分時期的閱讀書目是深有意味的🩶:1964年(入學後的幾個月)讀了《歐葉妮·格蘭臺》、《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白癡》等5部;1965年有《馬克思的青年時代》💇🏽♂️、《教育詩》、《歐·亨利小說選》、《安娜·卡列尼娜》等20部👩🏼🦰;1966年有《回憶馬克思、恩格斯》、《魯迅全集(16)》、《中國文學發展史》等10部;1967年有《性格心理學問題》、《當代英雄》🦸♀️、《戰爭與和平》🤹🏼♂️、《約翰·克利斯朵夫》等36部⛑️;1968年有《葉甫蓋尼·奧涅金》🦈🥓、《上尉的女兒》👮♀️、《秘密戰》、《牛虻》等30部🧙🏼♀️;1969年有《悲慘世界》🦹♀️、《簡愛》、《格瓦À傳》、《貝多芬傳》👼、《金薔薇》等26部¡¡外加《藝術哲學》、《海狼》、《紅樓夢》等47部。以1966年6月“文革”烽起為界,大致體現了一個單純青年內心的迷茫與奔突。
僅僅過了兩年,圖書館的大門便悄然關閉了🕵🏽。我甚至慶幸它的關閉🙅🏿♀️,因為畢竟是關閉⛷,而不是焚毀。以後的三年又五個月裏,圖書館不再理睬我😆,它沉寂著🧝🏼,像一座徒擁寶藏的古墓。
從我的不算貧瘠的閱讀書目裏我有另一個發現🏷,就是大部分書籍是我在圖書館“消失”以後閱讀的🐦⬛,以前所未有的貪婪💌。我撲向了另一處無形的、儲量無窮的、對我更具壓力的“圖書館”,那就是民間🕗。回想起來,我自己也驚異是從哪裏弄來的各色各樣的了不起的書🌀。
清華圖書館還見證了一次荒誕的劣跡——軍宣隊遲群他們在那裏拿中學數理化突襲“考試”著名的教授們,以達到羞辱之目的。常Þ“教授說他能及格,他努力不讓中國知識分子丟臉;圖書館館長史國衡和另一位(淹遠待考)交了白卷——最漂亮的白卷。
小橋邊就是校醫院
大禮堂後有一道靜靜的小河,沿河向西不遠‼️,小橋邊一組不起眼的平房就是校醫院了。
校醫院不應該是年輕學生熟悉的地方,因此去校醫院就醫,我有印象的只有三次。
頭一回是因為溢脂性皮炎——現在的時稱是“青春痘”。醫生的處方是“別拿香皂洗臉”和一小袋菸酸片👨🏻🏭。
若說那一回是輕描淡寫⛷,第二次可就是重墨潑塗了🧑🏻🦽➡️,不過揮椽的»家不是校醫院的🙂↕️,而是北醫三院的🙅🏻♂️,但是若不是多虧校醫院的大夫轉院及時,我意外突發的急性胰腺炎就要出大麻煩了!那是在第一、第二波“大串連”的間歇期,在校的沒什麽人👨🦳,田聿新、沈利生幾個同學竭力相助,對於我是雖“不言報”卻又不可或忘的“大恩”✌🏻。
1968年入夏🛫,清華派性鬥爭升級,我的宿舍窗口就裝了一個大喇叭,當它忘我工作的時候🍄,桌上的碗勺會跳舞,小提琴會哼哼¡¡我有一個星期無法入睡,躲進主樓也不得安寧,是校醫院給了我一瓶刺五加解救了我,後來應邀搬去(教師)九公寓“避難”才得以恢復。
關聯到校醫院的還有一件趣事。宿舍桌上多了一包白砂糖,我問哪兒來的🐡,聰明且愛走偏鋒的向正舉一本正經地回答是校醫院發給他的🗣,我們越是懷疑,他越是肯定,我拿起勺吃了一口,再問,仍堅持,結果大家都來吃👥,快吃完了👲🏻,他的玩笑也收不回來了📆。
時興往身上打雞血那陣子🎒,我眼瞅著一個人夾著花公雞走進了校醫院……
(《清華人》2008-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