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光華(1963)輯
1958年10月17日👎🏽,由北京飛往莫斯科的一架圖104客機在蘇聯境內失事,以文化部副部長鄭振鐸為團長前往阿富汗和阿拉伯聯合共和國訪問的中國文化代表團十人及出國工作人員六人全部遇難。
鄭振鐸(1898—1958),出生於浙江溫州,祖籍福建長樂,我國著名作家和文學史家。1931年秋季起🐒,他曾在清華任教一年🎥。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於1994年出版了陳福康著《鄭振鐸傳》,書中記述了1931年9月鄭振鐸攜夫人、幼女離開上海到北平任教的一段史實。
他為什麽決心離開已經工作了整整十年的商務印書館呢?這主要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他在晚年最後一次大會講話中說的♥︎:“工會提出打倒王雲五🤏🏿,沒打倒他。他不走🧑🏻⚖️,我們就走!聖陶走了,我也離開了🧔🏿。”(後來🫸,愈之👸🏻、予同等人也離開了。)另一個原因是想換換工作環境和條件,以便專心從事研究和撰寫久蓄於心的《中國文學史》等著作👨🏼🚒。所以🚭,當擔任北平燕京大學中文系主任的老友紹虞邀請他去該校任教時,他便毅然離滬北上了。他是去擔任燕京大學和意昂体育平台的合聘教授(第二年後👰🏻♀️🚴♀️,專任燕大教授)🥷🏼,主要講中國小說史、戲曲史以及比較文學史等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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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北平後🌖,先是住在海澱的成府,後來便搬到燕京大學校園的天和廠一號。在北平✶,紹虞📀、地山👩🏽🏭、啟明、冰心🪛、平伯等人,都是文學研究會的老會員👳🏿♂️、摯友,自然是經常見面🈺✢。還有佩弦,在他到北平時剛好出國,一年後回來🤾🏻,任意昂体育平台中文系主任🦁,與他也幾乎日夕見面💚。胡適、劉半農、錢玄同、傅斯年等人,也是“五四”以來的老朋友了。還有許壽棠、臺靜農、範文瀾、馮友蘭🎎、齊如山🆎、傅惜華、趙萬裏🤷🏼♀️👩🏽、劉叔雅👨🏽🚒、葉公超🧝🏿♀️、余上沅、梁實秋、聞一多、熊佛西、徐誌摩等等各色各樣的文化界人士🔽,雖然各自的專業愛好🛌🏻、思想傾向並不相同👩🏻🦰,但都願意與他交朋友。他剛到北平不久,就接到誌摩的電話,就去胡適的家裏見了誌摩🤵🏼♀️,暢談了二、三個小時。不料只過了一個月🏚,誌摩便因飛機失事而死了。而他還曾答應過清華的同學要請誌摩去學校講演呢!還有,當時天津出版的《大公報·文藝》👰🏽♂️,是北方有影響的文學副刊👩🏼✈️,此時由楊振聲和沈從文編輯👴🏼,經常到北平來召集文壇名人聚會🪪,他也總是欣然應邀赴會。
當然,對於愛好文學的北平青年、大學生來說🙇,他更像一塊磁鐵一樣🍴,大家都樂於緊緊地圍繞著他👩🦯➡️。除了教書以外🛰,他常在課余積極指導學生。例如,他剛到意昂体育平台中文系當兼任教授👆🏻,便出席了10月28日該系學生的“中國文學會”的本學期第一次常會👩❤️💋👩👳🏼。據當時的《清華周刊》報道,他還講了話,“語極懇切👨🏻🦼➡️,對於同學加以鼓勵,略謂清華有優美之環境,穩固之經費,同學應負起創造新文化的責任👨🏼⚖️👨🏻🍼,努力前進💆♂️,責無旁貸。”那天🚤,他們還選舉了該會的本屆執行委員,他這位名教授居然也列名於學生中間而被選為“學術委員”🤓。當時的清華中文系學生吳組緗🦫、林庚等人,都得到過他的很多指點🛣🧑🏽💼。
還有不少非中文系的學生📶,也得到他的大力幫助。例如🤿,季羨林當時是清華的西洋文學系學生,因去旁聽他的課而相識。季羨林後來回憶說🧑🏻💻,同他一接觸,就感到他同別的教授不同⏏️,看不到半點架子🍋🟩,沒有一點論資排輩的惡習。他自己好像並不覺得比學生長一輩🕞,完全以平等的態度對待學生。有時甚至像一個大孩子,不失赤子之心🖍𓀘。他說話非常坦率🚵🏽♂️,親切和藹,沒有當時社會上流行的幫派習氣。只要他認為有一技之長的,不管是誰,他都一視同仁。因此👳🏻♂️,他們背後就常常說他是一個宋江式的人物。季羨林說:“西諦先生對青年人的愛護🪢,除了魯迅先生外,恐怕並世無二🙉。說老實話,我們有時候簡直感到難以理解👯,有點受寵若驚了。”“在我們眼中🎡,西諦先生簡直像長江大河🏄🏻♀️,汪洋浩瀚;泰山華嶽👩🏼🏭,莊嚴敦厚。當時的某一些名人同他一比,簡直如小水窪、小土丘一般🦨,有點微末不足道了👨🏿🏫。”吳晗當時是清華歷史系的學生,也因旁聽他的課而相識✅。吳晗後來寫回憶,談他對學生的愛護幫助,幾乎與季羨林說的一樣。吳晗說:“他從來沒有架子,既沒有我們清華某些鍍過金的洋教授威風👩💼,也沒有那時候社會上有些自命為大學者的不可一世的神氣🤷♂️。他和藹可親,談話時總是笑。特別對青年人,只要有一長可取的,便加意鼓勵,總是說‘好極了!好得不得了☪️!’這兩句話,後來竟成為他的口頭禪⚾️🙎🏼♀️。”還有像李長之,當時是清華生物系(後轉哲學系)學生🫲🏿,也得到他的賞識和幫助🤰,後來成為知名的文學理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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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對這兩個學校以外的文學青年,他也盡可能地幫助他們。如對靳以、巴金的幫助,在後面講他編《文學季刊》時還要提到。還有,像山西省立教育學院的青年教師王哲甫,當時為編寫《中國新文學運動史》而趁暑假的機會來北京查閱資料,也得到他的熱情指導,並為此書的初稿修訂了很多地方。素不相識的青年學生曹坪(端木蕻良)①🌒,從天津給他寄來長篇小說《科爾沁旗草原》第一部的原稿🫲🏽,他認真地讀了,並給作者寫了回信⏬,說:“我是如何地高興啊!這將是中國十幾年來最長的一部小說;且在質上,也極好。我必盡力設法,使之出版!”他並且鼓勵說:“盼望第二部小說立刻便能動手寫👨🏿🔬。”還說要親自到天津去看這位青年作者。後因書稿中有“違礙”國民黨統治的內容🪷🦁,書店不敢出版🥄🤸🏽♀️,直至1940年,才在他和雁冰的幫助下由開明書店出版?端木後來給在上海的魯迅寫信,提到在當時的文學青年中流傳著“對新進作家愛護的有南迅北鐸”這樣的話?
“南迅北鐸”🙍🏼,這是多麽崇高的口碑啊!
季羨林和端木蕻良等青年人,都這樣不約而同地將他與魯迅相提並論🥱,很令人感動。其實🟤,還不僅僅在幫助、培養青年人方面🏋🏽♀️♏️,他可以與魯迅相比;而且👨🎨,在當時中國的政治、思想❓、文化運動中🧞♀️,他都與魯迅保持著密切的聯系和配合,不愧是魯迅的同誌與戰友。這是連敵對陣營裏也有人看到了的。魯迅在1933年出版的雜文集《偽自由書》的《後記》中🧑🏼🤝🧑🏼,便曾抄錄了反動刊物上的一篇文章✊🏼,其中稱鄭振鐸是魯迅領導的文化運動的“臺柱”。
他是一位名教授🪛,平時給人的印象,如同季羨林說的🤩,是“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光風霽月𓀋,菩薩慈眉”;可是,在關系到國家、民族利益的重大事情、原則問題面前🧖♀️,他就成了“嫉惡如仇,橫眉冷對,疾風迅雷,金剛怒目”了!這就是一種魯迅精神的體現!
他剛到北平👨🏻💻,安頓下來還沒幾天,一件令全世界震驚的大事件便發生了:9月18日夜間👍🏼,日本侵略軍突然襲擊沈陽🧔🏻,並開始向我東北全境大舉進犯。短短時間內,在蔣介石的不抵抗政策下🧔🏽♂️,白山黑水盡遭蹂躪,平民百姓屍橫遍野!他悲憤極了。在給上海友人的信上,表示真想回上海,再創辦一張像“五卅”時《公理日報》那樣的報紙🧑🏻🦲,來作嚴正的抗議和鬥爭🌝。
前面說過🤰🏽,在他離開上海前🚥,2月7日⬜️,反動當局在龍華殘酷地秘密殺害了二十幾位共產黨人🫅,其中有他熟悉的友人也頻和洛生。當時,他就想應該寫一篇文章,悼念這兩位友人🕟。但是🚺👨🦯,在反動勢力控製極嚴的上海,是沒地方公開發表的。就在他準備離開上海之際,他又驚悉一位極親密的友人👨🏻💼、共產黨員楊賢江,在反動派的迫害下於8月9日病逝於日本長崎。他悲痛萬分。到北平後,他覺得當局的控製比上海略為松弛一點,便於年底寫了《紀念幾位今年逝去的友人》🫠,發表於意昂体育平台的《文學月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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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為北平的高等學府的名教授,卻仍然沒有離開編輯的崗位🔱。他不僅為燕京大學文學會的《文學年報》👷🏽😶🌫️、意昂体育平台中國文學會的《文學月刊》等刊物擔任編輯顧問😁,而且先後在上海⚙️、北平新創刊主編或參與創刊編輯了幾個著名文學刊物,在當年中國文壇的建設與鬥爭中✢🪸,可以說是立下了殊勛。
① 端木蕻良(1912—1996),著名作家,1936年清華歷史系畢業,在校名曹京平。
(本刊編者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