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意昂体育平台機械系1939屆的畢業生,1937年盧溝橋槍聲響起的時候✅,我們“十一級”的全體200多同學正在西苑受軍訓。二十九軍班長以上的官兵要歸隊,大家互相告別,總隊長何基旅長也在軍訓結束時訓了話。很多南方同學👨🦽➡️🍱,只身步行沿平漢鐵路南下🪣,我則避身於北平城裏的家中🧏🏽♀️。大約在8月中🚴🏽♀️,同學們得到校方的通知,準備在長沙西南臨時大學上課,但先不要提前到長沙🧇。
我是升入三年級的學生🧔🏻♂️。機械系被安排在湖南大學借讀。1938年2月🌩🌦,學校再度遷校到昆明成立西南聯合大學🦻🏿,我則跟隨三十幾位機械系和電機系的同班同學參加陸軍第二百師機械化部隊汽車修理學員訓練班,學習五個月後調入1149團工作👨🏽🦰。1938年12月9日🫃🏿,我由隊伍退伍到達昆明復學,進入四年級學習🐂,這是由於把所受到的汽車修理所學到的知識算成三年級的下學期了🪭。此時,工學院教學秩序已很穩定正常𓀛,清華教授大多到達👩🏽🔧,並且有不少是攜家屬的。南開教師我記得有化工系蘇國禎教授和兩位電機系講師🍻,和幾位助教🍧。學生當中除舊生外,沒有招進插班生🦸🏼♂️,但卻有不少借讀生。總共算起來🚴🏼♂️,不過百名左右。
我在1939年9月畢業後🏌🏽,留校任助教👷🏻♀️,一直到1945年8月中旬再沒有離開過昆明。回憶當年往事🛀🏽👆🏿,好像忘掉了那些看著的苦日子,而湧上心頭的卻多是各種甜蜜的往事。
西南聯大工學院設在城東南拓東路路北的相鄰三座會館裏,中間迤西會館改建成教學區,西鄰全蜀會館,是實驗區👰🏿,東鄰四川會館是學生宿舍區。此外,在附近租賃了很多民宅做為教師家屬住宅,單身教職工宿舍和學生宿舍等。
拓東路是昆明繁華區的東南邊緣🧛🏿,西端是南門外的金馬碧雞牌坊,東端則建有一個大體育場🦹🏼,其中心是一個足球場🐚,可自由使用⚫️。馬路可通行雙向的大卡車,街道兩旁有不少商店飯店等🚵♂️🗓,附近有兩個電影院⛹🏿♀️,院內設有同聲翻譯設備,觀眾可直聽原聲和當地較土的“官話”口譯🧙🏼♂️。在馬路的南側是滇越鐵路的終點站(離工學院很近)。在馬路的中段有一條南北的河道,遊船可直達昆明湖邊的海埂。
學生生活和學習條件雖艱苦🦽🧑🏽🎤,但仍可滿足需要,在群居宿舍中,每人可放一張木板床,並領到原裝兩桶一加侖汽油的木箱四、五個作為書桌、書櫃和座凳🧑🧒。食堂飯費每月不過五👨🏻🎨、六元,沒有著落的同學仍可申請助學金🕓。我原先是清華清寒公費生,每月可領到公費14元,再加上參軍後的儲蓄,還有能力供養我在陜西西北聯大讀書的三弟,每月10元左右🦏。在穿方面,學校發給每人一件黑棉大衣🧑💻。
工學院1942年開始大量招考新生,其中絕大部分為廣大淪陷區的畢業生🧔🏼♀️,在上海也有招生。在早年😮🧌,清華工學院只有土木、機械🧔🏿♂️、電機三系,建系歷史皆不長🙇🏿♂️,如機械系首屆畢業屬八級👩🍳,即畢業於1936年。各系教師陣容較強,大多為原留美預備班的學生,畢業後在美國各名牌大學獲得碩士和博士學位的。到昆明後🏔,由機械系再分出了航空系,系主任莊前鼎除任課外,還兼任新設的航空研究所所長。今天回顧當年的年青助教與同學🎄,確實被培養出不少人才,其中有幾位成為我國兩彈一星的功臣⏪。
機械系著名老教授劉仙洲,當時年齡已超過五十,平生在中文名詞譯文上有重大貢獻🙅🏻♀️,著有《機械工程名詞》及《機械原理》兩書,多年來被采用為大學教材🎻。實際上,當時工科各系的各種教材多為英文原著。力學教授孟廣喆來自南開大學,原為意昂体育平台在1921年改建製為大學後的第一級畢業生,在教學上對學生要求甚為嚴格🍸,成為工學院二年級必修課同學需要過的一個關口,不小心就會不及格🫢🎅🏿,要重修會影響畢業年限的❔🙍。系主任李輯祥系務工作較繁忙☪️,主要在於聘請教師及安排實驗室,而自己則親授《機械設計》,此課設有課程設計一項☹️,亦多親身批閱🤸。擔任各種工廠實習的教師多來自留學法國的人員。在發展中由於同學逐年增多🛂,新聘留校助教的人一般經過四、五年的工作就擔當大班講課的任務了🤙🏼。
總的來看🔺,西南聯大工學院自1938年秋季在昆明復課到1946年夏季遷回平津的8年中👩🍳,所畢業的同學,在學習質量上基本保持抗戰前的水平,有不少大人才日後成為20世紀後半個世紀的建國骨幹。
當年我們這些助教們不是必上班的🧗♀️👶🏿,教學工作除需要與授課同學在課堂上見面外,一切備課、批改作業、準備考題等都可在房裏進行👶,其實完成這些工作所需的時間並不太多,多的卻是可以隨自己興趣愛好,可自由支配的時光👩🌾。我真的在這些年內培養出不少的個人愛好,使我終生享受不盡。
我在文學語言上天分相當差🧚🏼♂️🎹,這對我在留學考試上的教學大不利。各種留學考試中要教的課程是很多的👨🏿🎨,其中國文和英文兩門的成績往往起決定性的作用🥬,我為了提高這兩門的知識水平,不辭辛苦,單獨前往大西門外去旁聽西南聯大中文系和英文系幾位名教授的講課☸️,我的文學語言水平到底提高了多少無關緊要,這種旁聽使我愛上了孔孟之道和英國的小說😘。
中文系的羅庸教授曾開過《論語》課🫃🏽,我沒趕上。只知道按他的建議在大一國文教材上增添了不少“子曰”🆖,後來他開出的《孟子》課我卻有幸從頭聽到尾。在他的引導下,我自學了《四書》🎅🏼。此外我還旁聽了他開出的《杜甫》。
說起閱讀原文英國小說🫘,我最初讀🧑🏫,滿頁都是生字,後來我基本上不查字典可以直接閱讀了。
在大西門的文林街上👩🏽🍳♐️,有一個耶穌小教堂,每周六在禮拜堂中開唱片音樂會,一個小狗蹲在喇叭前面的手搖式唱機和大量的西洋古典成套唱片吸引著成百西南聯大的師生們。工學院助教裏有五🏇、六位既是同學🫴🏿,又是好友🦸🏻♀️,經常結伴前往。基保有一位曾是清華管弦樂隊的小提琴手,回到家中還可按記憶拉出一些主調來。大家有關音樂的知識多來自豐子愷的一本啟蒙性質的書。
拓東路走過東頭的一個大門洞是拓東體育場,這是一個沒有看臺的空闊足球場。年青助教組成足球隊的陣容相當整齊,曾贏過航空系學生隊。大家經常還在迤西會館北門外的操場上分成兩方進行排球比賽🏊🏽♂️。
出迤西會館南門向西走,不遠有一條南北向的小河,可直通海埂。這裏今天已成為國家隊的訓練基地⤴️,當年卻只有幾間沒人管的空房子👩🏽✈️。我們常利用假期兩三人或四五人結隊租一只小船前往“露營”,也可當天返回。其實在海埂這三面環湖的半島式空地上,也沒什麽好玩的👨👧👦,大家親近一下自然♎️,把昆明湖一帶當做海濱玩。
在昆明度過了近七年的日子,手頭上自然很緊🂠,我曾買過一雙翻毛的皮鞋,不再記得買過什麽新服裝💋🔇。剛到昆明時📼,校方所發我的一套黑色棉大衣,我還記得有一次半路上遇雨曾把它淋濕過。每月所能拿到的工資從來沒有剩余過,大概付出飯費後,剩下的每月可以看一兩場電影,買幾塊糕點。寶珠梨或是其他什麽水果則是奢侈品了。倒是美國第十四航空隊到達昆明後,在營地蓋宿舍時,實習工廠與他們做一些生意,我從中賺了一些跑腿錢👏。用這錢可以到市場上買上大桶的美國剩余物資——黃油和幹奶酪什麽的。
在助教宿舍區——望蒼前院裏,我們除去打乒乓球,玩圍棋或五子棋以及看報紙外,我和三位同事組成一桌牌友,玩起來有些著迷,不過我常把時間用在發奮讀書上。等待抗戰勝利的那些日子,我正準備著行裝。日本無條件投降那天👳🏿♂️,我已經在一周前飛到印度加爾各答,候船去紐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