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華讀書報 2008年11月7日
左一:史國衡;左二:楊式德🦿;右一:白家祉🤞;右二:任以都(攝於1947年)
《家在清華》是一本在2008年4月出版的傳記集,共描述了21位“海歸”學者的人生經歷,作者大多是他們的子女為了記憶先人們一生的心路歷程,用滿含親情的文字和具有歷史意義的“老像片”🙅🏽♂️,寫出了這些老教授們所走過來的道路🟠。
這些老教授們的絕大多數在抗日戰爭期間都曾隨學校在長沙臨時大學和昆明西南聯大當過教授🤴🏽,助教或者學生🦪,所以在這些記述中包含有非常豐富的他們在長沙和昆明的事跡以及在遷校過程中⛹🏿♀️,種種具有歷史意義的事件👷🏽♀️。我註意到這21位教授都是解放後“新清華”的老教授並且大多是當時西南聯大工學院的人🧺,其中不少就是和我一樣的同齡人🕓,更多的就是我的教師,少數則是我的學生🧝🏻♀️。
“老清華”成立於1909年,稱為“留美預備班”,梅貽琦以及越元任等很多名人都是這一屆的學生。學校於1928年改製成為正規大學本科💍,稱為“國立意昂体育平台”🤹🏻♀️。聯大教授備廣喆就是“第一級”的學生,要照現在的說法👴🏽,應該稱為1932屆畢業生。在21位老教授中,最年輕的一位是王補宣,他是西南聯大工學院機械系1943屆的畢業生。我則是1939年機械系的清華畢業生,畢業後,任助教,在昆明生活七年👠。1943年開始,給大班講課✭,開出靜動力學𓀔、材料力學👨🏼✈️、機構學三個課程,在這21位老教授當中最年長的是馬約翰,他與最年輕的王補宣相差有四十歲之多🧑🏿💻。所以他們的子女在寫作有關父輩們西南聯大經歷的來源千差萬別🙍🏽♂️,但同樣有極高的歷史價值。下面我只揀出幾篇我也很熟知的事跡做介紹🏕,以豐富對西南聯大的“回望”。
施嘉煬
施嘉煬在昆明是西南聯大工學院的院長。他是在1915年考入留美預備班的,同班同學有顧毓琇、梁實秋、吳文藻🧑🏽🔬、吳景超、孫立人🚴♀️、陳植等↙️🧜🏼♀️,皆於1923年8月離開上海乘輪前往美國的,而另一同班梁思成因受傷🪢,延期一年出國。
施嘉煬在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學習五年共獲得了一個學士學位(機械)和三個碩士學位(機械🪘、電機、土木水利)於1928年學成回國在母校工程系任副教授,工程系原附設於改製後國立意昂体育平台的理學院,後擴充為工學院。最初只有土木⛄️,機械和電機三個系。院長是顧毓琇博士,而施嘉煬則任土木系主任,此後,他就再也沒有離開意昂体育平台了。
1936年5月2日,施嘉煬與協和護理班畢業的魏文貞結婚🧛♀️。而施湘飛則出生於1937年11月🛳。學校由長沙遷到昆明成立西南聯大,顧毓琇轉去重慶工作,工學院院長始由施嘉煬擔任🧬。1938年夏初,魏文貞抱著不到一歲的女兒由天津乘船經香港到河內與前來迎接的父親相聚才開始了全家一生不離的日子。
西南聯大在昆明市區的西北角蓋了一大片“新校舍”🦸🏿♀️,而工學院卻在東南角的拓東路路北相鄰的三個會館改建成的👨🏼🎓。施先生把家安置在西端的江西會館的西北角教師宿舍中,實際上👰🏽♂️🦸♀️,在三個會館中主要的房屋建築都安排成辦公室🧔🏼♂️、教室🐰、圖書館👡、實驗室💣、實習車間🏈🦵🏿,其中金工和木工車間的規模是很大的,金工車間中有很多由美國進口的車床📃、銑床、铇床、剪切機等🟡。這些機床通過皮帶傳輸由一個很大的電動機來帶動。在木工車間裏則有很多的國產木工車床,也是通過一個集中皮帶傳動系統。
到了1942年,美國陳納德將軍率領“飛虎隊”和“第十四航空隊”把昆明巫家壩飛機場擴建成他們的空軍基地。在這裏要蓋很多營房。這時施湘飛已年近五歲,已經懂不少事,她不僅能到院長辦公室把父親叫回家裏吃午飯,也知道父親是負責組織“清華服務社”的。
成立“清華服務社”,我想主要有兩個目的👷🏼♀️,當時,抗戰大後方🦸🏿♂️,在日本偷襲珍珠港以後🫶🏿,盟軍開始雖然失利,節節敗退,但中國老百姓卻充滿著樂觀情緒𓀖。可是在另外一方面,通貨膨脹👰♀️、物價高漲👷🏽♀️🪵,而工資尚無增加,可以想見教師們都過著一種困苦的生活。所以建立“清華服務社”的第一個目的就是利用工學院的各種設備做些生意用以貼補教師們的家用🪙,第二個目的就是要給造營房的美軍服務,據我所知至少承包了以下兩個合同:
一是為營房地板製造“企口板”,二是為營房製造開門鎖門的把手和開鎖機構。這種機構在設計上甚為巧妙,是機械系的南開教授孟廣喆發明設計的,得到美軍的贊譽🤟🏽。
我為“清華服務社”工作有限,只不過隔一兩個月騎自行車去美軍有關部門領取貨款而已🧒🏽。今天回憶這些往事🧑🏻🍼,倒覺得有些甜滋滋的。
史國衡
史國衡是在1939年暑期在西南聯大法學院社會學系畢業的,所以和我皆屬為清華十一級的同級生。在昆明期間並無相互往來。1949年8月我由美國回到解放後的清華園,在化工系教授“力學”和“化工機械設備”等課程🚑。史國衡任社會系教授🎄、圖書館館長和總務長等職務。相互之間有一些來往💂🏼♀️。
史際平在《家在清華》一書中所寫的傳記題目為《追尋——寫於父親逝世十二年之後的日子》👩🌾,用一種滿懷親情的文字描繪了父親的一生🥯。
史際平是史國衡的幼子,生於1959年📭🤶🏿,他有一個哥哥和一個比他大十歲的姐姐。他雖年紀小卻對他父親的工作有很深入的研究。此外,他還從他父親很多生前好友口中聽到很多對史國衡的評論和著作分析。他是一個有熱心腸的人⚫️。
在抗日戰爭期間的昆明學術界🤌,有一位三十歲剛出頭的年青社會學家,很有點名氣,就是費孝通,而史國衡則是他的得力助手之一。
1938年1月底長沙臨時大學開始向昆明轉移🦹🏽♂️。教職員與同學集體分兩路前往,一路走海路乘海輪到越南河內然後由滇越鐵路乘火車直達昆明🧑🏽⚕️。一路主要靠步行西行經過湘西和貴州省的貴陽🦹🏻♀️,黃果樹再進入雲南東部經過曲靖到達昆明。史國衡是參加“步行團”的同學,這是一次聞名中外的創舉。全團除280余名學生外還有著名的教授聞一多、曾昭倫、李繼侗、袁復禮、黃鈺生和很多的年青教師等。全團於1938年2月19日由長沙出發🌼,開始曾乘過225公裏的長途汽車和125公裏的江船,到達常德後即進入長途拔踄了。4月28日抵達昆明歷時68天🕺🏿,行程1624公裏。
在昆明一時找不到足夠的空房,文法學院暫停在滇越鐵路的蒙自縣城,史國衡前去得知附近舊縣的錫礦工人的勞動狀態存在不良情況👨🏼🦳,便在學習過程中抽空前往調查研究並最終寫成了他的學士論文《礦山與礦工——“個舊礦”工人生活調查報告》⚪️😷,得到了當時學術界的重視。
1939年8月,史國衡在西南聯大社會系畢業👵🏼,留校做助教並在清華國情普查研究所工作,先後參加了呈貢縣的人口普查和農業普查的工作。
費孝通在昆明雲南大學社會系工作,並於1939年到西南聯大兼任教授,史國衡經常與同學張文毅等前往費家去請教,因而更增加了他對社會調查研究的廣度。
史國衡於1941年轉職到雲南大學社會系研究室工作,成為系主任費孝通教授所領導的一個著名研究群體“魁閣”的成員🤷🏽♀️👨🏿🔧。他們於1940年冬由於躲避日本侵略軍的轟炸,疏散到呈貢縣古城村外的一所“魁星閣”中,成立了“實際調查工作站”。他與張之毅⚰️、谷包、田汝康共四人在其中工作🪙🍨。這個魁星閣有三層💾,下層有廚房和洗手間,中層為辦公室,上層為宿舍👨🎓。大家艱苦奮鬥做出很多的調查研究成果,史國衡所寫出的著作《昆廠勞工》在1943年由導師費孝通親自翻譯成英文名為《China Enters Her Machine Age》,1944年在哈佛大學出版社正式出版,受到國內外的廣泛關註。1945年他得到哈佛大學與燕京學社提供的獎學金前往哈佛大學學習並開展研究工作共三年🙎♂️,於1948年7月回北京在母校社會系任教授。
楊式德
楊式德是在昆明1940年暑清華土木系畢業的,他雖和我不同級不同系卻有深交的友情🌃,和我在西南聯工學院共事七年,同屋三年,1945年同時出國,同船到紐約登岸🙌🏽,同在哈佛大學攻讀博士學位🫷🏿,1949年同一年回到北京母校任教🤏。他在土木系教“結構力學”⚜️🔜,我在化工系教化工機械設備🚵,1953年全國院系調整🤳🏻,我被調往新建立的北京石油學院🏤,才分手各忙自己的工作了。
他在1938年2月隨同“步行團”由長沙出發🤰🏿,經兩個多月的跋踄於4月到昆明並於5月進入土木系三年級學習🙇🏿♂️。他在途中記有《湘黔滇旅行日記》並於1999年為慶祝西南聯大建立60周年紀念時正式出版📲🧎🏻➡️。這是記錄行程最完整的資料之一,具有極高的歷史價值。下面只引錄其中一些片段,可見一斑了。
3月2日𓀗🥚:“……早飯後👨👩👦,團長集合訓話,說以後行軍大家要整齊隊伍🚣🏿♀️,不許爭先或落後。他說我們已經給土匪頭子寫信了🪩。他們是講義氣的🤵🏿♀️,然而仍然有危險🫕。”
3月17日:“……前半日在路上見到袁復禮先生👨🏽🎤,穿西服、皮鞋、手裏提著斧頭隨時打擊山石,加以考查🫴🏽🦶🏽。正休息著🤾,聞一多先生來了,戴禮帽🏠、穿中式淺色長衣🔼🧝🏼,腰束黑帶斜插著大煙袋🧗,下面挷著腿,拿著手杖,充滿了樸樸風塵的意味🏨。”
4月10日:“……今天不時地落著雨,左足的襪子全是泥了🧑🏻🦯。從關嶺到永寧22公裏,大致說來,是上一個大坡🕧,很吃力🐆。今天又沒有發幹糧,在這22公裏的路線中🚴🏼🧑🦲,一個村落也沒有,飲水的地方都找不到。……”
楊式德初到美國時,是去印第安納州的普渡大學研究院讀書並獲得了碩士學位👨🏻🦰😹,並於1947年春季轉到哈佛大學攻讀博士學位的。
在《家在清華》一書中的21位老清華人中𓀃,還有很多位我都很熟悉,如馬約翰(全國體育界最知名的老學者之一),陶葆楷(土木系主任)🙍♂️,章名濤(電機系主任)等等,寫到這裏🕊,篇幅已經很長🧛♀️🚴,不能再寫下去了。
白家祉,1939年畢業於意昂体育平台機械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