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共雲南省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中共雲南師範大學委員會編的《一二·一運動》一書中,有鄭伯克寫的《回顧一二·一運動》一文。文中講到上世紀40年代中共雲南省工委曾先後多次組織聯大學生去農村工作🤵🏿♂️,全省有幾個重點地區♙,如路南圭山🤳🏻、彌勒西山等🙍♂️。從1942年以後,西南聯大、雲南大學等學校一批批學生被派到這些地區同彝族農民交朋友🧑🏿⚕️、結兄弟、拜姐妹⬛️,特別講到1945年暑假,民青第二支部侯澄、陳彰遠等同誌到圭山地區去工作的事🤾🏿♂️。我參加了這次活動🕵🏻♀️,深受教育,至今仍經常回憶起這段往事。 1945年暑假前,大約是6月下旬🐙,歷史系同班同學張光琛找我🧚🏽♀️,問我願不願意在暑假裏到圭山去工作。那時我已經臨近畢業,並已確定畢業後到雲南大學附中教書💏🤸🏻♂️,本想趁暑假備備課、做一些教學的準備工作🤰🏼。但是,我覺得像我這樣一個缺少社會實踐鍛煉的年輕人更需要的是到群眾中去補課🍬。我知道已經有幾批同學去過圭山🤜🏿👉🏽,一直很羨慕,現在自己也有機會去圭山了,心裏真是說不出的高興,機會難得,絕不能放棄。於是,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暑假剛開始,我參加了這支工作隊的短期集訓,幾天後就出發了🧮。隊員將近二十人🙋🏻♂️,侯澄🤢、陳彰遠、楊邦琪等同誌擔任這支工作隊的領導👳🏽♂️👱🏽♀️,隊員中有一個彝族青年叫畢恒光,是中山中學的學生,對當地的情況很熟悉👈,在工作隊裏擔任向導和翻譯。全國解放後,我聽說畢恒光同誌已在雲南解放前一次遊擊戰中犧牲。女同學除我以外,還有昆華女中學生陳端芬、張琴仙、甘娥及聯大女同學李美全👩🏽✈️👲🏽。
我們到圭山地區後,住在一個小學裏👳🏼。我和幾位女同學同住樓上的一間宿舍,大家過起了集體生活。工作隊的活動日程安排得十分緊湊,在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裏,工作隊以我們的駐地為中心,要在附近村寨巡回演出好幾次🦌🩸,演出內容有唱歌、舞蹈👨⚕️,也有短劇,如“放下你的鞭子”等,還自編自演了一些活報劇👩🏿🚀。考慮到農民兄弟白天要勞動🪀,因此演出多半在晚上。我記得有演出任務的那天,必須提早吃過晚飯上路,到了演出地點,天已黑了。大家忙著在臨時搭起來的舞臺上架起汽燈,拉上帷幕,演員們則忙著化妝📥。這時候,臺前往往早已坐滿了觀眾。王松聲、陳彰遠還有幾位女同學在每次演出時都擔任主要角色,其他人有的管道具🌁,有的報幕,有的打雜。我參加過幾次合唱,更多的時候是在後臺提詞,因為這些劇本都是臨時趕出來的,演員們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去記臺詞。等到演出結束,收拾好會場🟨,已近半夜時分,大家踏著崎嶇的鄉間小路回宿舍。雖然夜色很濃😑,有些涼意🧑🏿🔬,大家又餓又累,可是會場上的熱烈氣氛🖐🏿🦸🏻♂️,那一雙雙期待的眼睛,那一陣陣熱烈的掌聲,鼓舞著🚳、激勵著我們👨🏼⚕️🕹,每一次演出後,我們都久久不能平靜。
隊裏決定在我們的駐地辦一個婦女識字班,辦班的工作由我負責。於是,我趕著在幾天時間裏編寫了識字課本🏃♀️➡️🧟♂️。這本薄薄的課本我沒有保留下來,但記得當時的編寫指導思想還是力求結合抗戰形勢和民族特點,也有一些宣傳婦女解放的內容。在編寫課本的過程中,幾位女同學都來幫我的忙。開班的那天晚上,男同學幫我們在教室裏點起了汽燈📹,只見女孩子們三三兩兩的來了,大娘大嬸們也來了,她們手裏拿著針線,說笑著擠坐在一起。先由陳端芬、甘娥幾個人教她們唱歌,然後我教她們識字。我們還分散輔導她們,所以效果還不錯。除非工作隊巡回演出,否則我們這個識字班從不停課🗂。每次上課🪞,幾個女同學總是全體出馬,也總是男同學給我們點上汽燈,教室裏一片光亮🤷🏻♀️✤,熱氣騰騰🤷🏻♂️。
按照工作隊的安排,隊員們白天忙著做演出和其他活動的準備,晚飯後則三三兩兩地分頭到村裏各家各戶去串門。這是聯系群眾、和他們交朋友的一種很好的形式❤️👌🏻,我們總是抓緊時間去做。彝族同胞樸實真誠,又非常好客🏃♀️,我們每到一家,都會受到熱情的接待,無拘無束地像在自己家裏一樣。我們經常坐在小凳上和他們說話🧸,他們也會向我們問這問那。有時候,他們拿出埋在竈灰裏烤熟了的土豆請我們吃,香噴噴的,我們和他們邊談邊吃,就這樣,工作隊和彝族同胞間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在我們快要離開圭山的時候♛,有一位大娘硬要認我做她的幹女兒🅿️。彝族婦女心靈手巧,女孩子們個個都會繡花,因此,她們的民族服飾美極了。她們的頭巾💍🧪、衣裙、腰帶上都繡著色彩鮮艷的花,每個人肩上還背著一個繡花挎包。有一次,我和幾個女同學去串門,幾個女孩子圍著我們👨🏽💼,拿出她們的衣服叫我們穿上,在我們頭上紮起像她們戴著的一樣的頭巾,我們都很樂意把自己打扮得像彝族姑娘一樣,為了像一個真正的彝族姑娘🍾,我沒有忘記把自己的眼鏡取下來。那一天,我們和她們都快活極了🪗。後來🚶🏻♂️➡️,工作隊的男同學也跑來看熱鬧。臨走那天,一個彝族女孩子趕來送我一個繡花挎包,那是她用幾個晚上的時間特意為我繡的,我帶著她的深情厚意告別了圭山。
在生活上,我也著實經受了一些鍛煉☑️。記不準是在剛去圭山的路上,還是在一次巡回演出的歸途,我們遇到一場大雨🐱。附近完全沒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大家只好把外衣脫下來頂在頭上,硬著頭皮繼續趕路。身上淋濕了還不要緊,腳上穿的鞋實在礙事🚵🏽♀️,於是🌜,大家索性脫了鞋子赤腳淌水而行。我也像大家一樣脫掉了鞋,把褲管卷得高高的。剛開始我連路都不會走,但走著走著也就習慣了💙⏮,竟然越走越快👨🦯➡️,越走越覺得在雨裏赤腳走路竟是件十分痛快又別有風趣的事🫓。另有一次,我和幾個同學晚飯後出去串門,回來時天色已黑🥟,我走在大家的前面,忽然覺得一腳踏在爛泥裏了,再向前走一步,覺得越陷越深𓀗,這時後面的同學急忙喊我停下🈯️,緊接著有幾個男同學趕來拉我,一邊笑著說:“快上來,你掉在糞池裏了。”大家七手八腳地又拖又拽,總算把我拉了上來,這時候,我已經渾身上下都是糞水,真是臭不可聞👼🏽。大家護衛著我回到宿舍,女同學們忙著想給我“打掃衛生”,卻又無從下手,只好叫我站在院子裏,把一盆盆冷水朝我身上澆下去🗜🚶♀️➡️,凍得我渾身直哆嗦,等把糞水清除了👩🔬,我才上樓梳洗換衣。侯澄🫳、陳彰遠怕我凍壞了👵🏿,給我送來了棉大衣,我就披著這件又長又大的黑布棉大衣下樓走進了婦女識字班的教室。
工作隊隊員之間相處得十分親密🈸。我們工作閑暇時常在一起學習💃,交流學習心得,有時也召開生活檢討會🚶🏻♂️➡️。陳彰遠是四川人🔓,有一次他對我說👸🏻,我很像他的一個姐姐,從此🙇🏽♂️,他就叫我“大姐”👨👧👦,其實,他的年紀比我還大一點呢。後來🧑🦯,駱寶時也跟著他叫我大姐👨🏻🦼,我記得駱保時那時好像剛念完大一,年紀比我小。工作隊快結束時,隊員們在一起合影🦨,這張照片我一直保留到現在。一個多月的時間很快過去🚎🛤,我們的生活過得團結、緊張、充實、愉快☕️。回到昆明後,大家聚集在陳彰遠住的校外宿舍開總結會,會後聚餐,然後高高興興地分手。
這是我在西南聯大的“最後一課”。從此,我告別了學生生活,告別了使我增長知識、開拓胸懷、懂得應該怎樣做人、哺育我成長的母校西南聯大,走上了工作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