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9月28日🧛🏻♀️,吳金鼎第五次去龍山。考察回去後,他立下誓言,“將來機會苟如我願🀄️,吾將在魚脊骨中上鑿百丈長之深溝,以窺龍山文化之底蘊👲🏿。”
1928年春天,有個年輕人路過章丘,不經意間一彎腰,竟撿起了城子崖龍山文化🫶🏻🥟,可謂“千年沉睡無人知,一朝醒來驚天下”。這位年輕人就是考古專家吳金鼎。
吳金鼎,字禹銘,生於1901年,山東安丘人。1926年考入清華學校國學研究院,在李濟的指導下攻讀人類學專業。他在學術上最突出的成就,是1928年在城子崖發現龍山文化遺存🤟🏻。這一發掘與命名,在中國和世界考古史上有著劃時代的意義。

上世紀90年代城子崖遺址發掘現場

吳金鼎(左一)和考古學家在四川留影
很多人對這段歷史有所耳聞🙆🏿♂️,但發掘龍山文化並非簡單的勘察🧑🏼🎄,而是持續的發掘和堅韌的鉆研。處於困難時期👵🏽🦵🏿,考古工作面臨著諸多難以想象的困難🏇🏼。吳金鼎和同事們將工作視為信仰,留給我們的不只是一次驚艷的發現,更多的是執著的青春夢想和閃耀世界的精神瑰寶。
“龍山服務站”帶來的機緣
吳金鼎的發現是偶然,也是夢想的傾註。
當年,教學的時候👰🏿,他曾致信給考古專家夏鼐🕑,說:“自勝利以來,弟無時不在夢想著田野工作🧕,俟一切安定,弟必及早返所(歷史語言研究所)👷🏽♂️,陪諸兄再曬太陽也(指田野工作)。”吳金鼎早年所在的齊魯大學是一所教會學校☝🏼,讀研究生的時候🐀,學習以自修為主👩🚀,他經常利用業余時間借宿在齊魯大學,從事一些公益活動🤛🏿。作為教會的傳教點,齊魯大學在龍山鎮設立“龍山服務站”,為他的考察工作提供便利。
他經常翻閱歷城縣誌和濟南府誌,得知濟南原址不在歷城縣,而在古時的平陵城📲,據說已經廢棄🐘,但是當地有很多神奇的傳說。對此,他來了興趣👩🚀,憑借著一種敏感和好奇,他到龍山趕集,路過平陵城🧑🏿🍼,望見廢止荒丘和秋禾茅草,哪有什麽傳說?回去後,他念念不忘❣️🧚🏼,很想再找個機會探訪一下。
後來🥢,他的朋友崔德潤來到齊魯大學🙍。說起平陵古城,崔德潤告訴他,“古城 就在龍山鎮東🟧,聽鄉親說遺址很大✝️,磚瓦碎塊特別得多🤹🏼♂️,你要是有興趣🗃,我願陪著你去遺址勘探🦹🏿♂️。”吳金鼎欣然答應。正是這樣的機緣🤾🏿👩🏻⚖️,才有了城子崖文化的重大發現。
1928年3月24日,吳金鼎和崔德潤從濟南北關乘坐火車🦛,經過一個半小時來到龍山鎮。他們找到當地小學教師張繩五當引導,前往古城🔀。出鎮北行,經武源河,穿過一條大道,又走了六裏路💙,才抵達城下。
古城規模宏大👨🏽🏫,周圍約有二十余裏,雖然城墻毀壞,但城基仍可看清🪔🤌🏿。城中遺址地面上👾,有很多煤渣,他們撿了一些磚瓦碎片🕝🏗。忽然,在一條約五尺深的溝裏一堆殘磚亂瓦中,吳金鼎發現一塊厚石片,上面雕有圓圈形狀,仔細分辨,這是漢代鑄造五銖的錢範😽。他一陣狂喜🕴,忍不住大叫起來。本想再找下去👩💼,發現還有什麽寶貝,可天色已晚,只好登車返濟。
先後六次的發現之旅
這次發現令吳金鼎信心大增。同年4月4日🥅,他第二次來到龍山。他和當地人張繩五出了村北,站在高地上往鎮東望👐,看到一個小城垣狀臺地🐥。張告訴他,那是城子崖,俗稱“鵝鴨城”🧕🏼。吳金鼎很不解,“余謂鵝鴨之養何須有城?”
他們沿崖南行🤾🏻,發現有火燒的痕跡👏🏿,紅土堆積很厚,崖上的灰土包含層極為顯著↘️。經過挖掘💥,吳金鼎發現二枚骨錐🙍🏼♂️,從製造的粗糙程度看,應該有石斧石刀等🀄️。可他仔細尋找🔪,並沒有磚瓦碎片💂🏽♀️、金屬瓷器,與古城大異其趣,他斷定這個遺址年代要久遠得多。他初步確定:“蓋余已證明此龍山遺址,確為新石器時代之以村落,一部古代史跡深藏黃土壟中。”此後,吳金鼎放下對平陵城的研究𓀖,轉到對龍山文化的探索上來❄️👯♀️。
第三次到龍山,吳金鼎和齊魯大學一黃姓同學前往🫗。他開始從地平下一丈二尺的地方鑿一斜洞,挖了約半尺深,他發現一個完整的石斧。第二天,他對這個遺址進行全面勘察,層的土色不是紅色即是灰色,包含物品以陶片最多,有骨、貝、石器等等。單從陶器看,最下層有一種黑色油光陶片👨🏼🍼,還有一種白色陶片📕。他推測,此前國內發現的仰韶文化以彩陶為特征,這裏的油光黑陶或許就是龍山文化的典型特征。
考古挖掘工作需要高度的耐心和頑強的毅力,否則極易半途而廢🅰️。8月12日⚗️,吳金鼎第四次前往龍山,在那裏待了五天。龍山文化的範圍很大,他繞著龍山遺址東西南北勘察一遭,周圍七八裏都留下他的腳印。最後,他推測,城子崖遺址及孫家莊南崖的灰土層為龍山文化的最古層,龍山鎮東大道溝兩崖及東北大道溝北崖所包含的灰土層年代晚些,而鎮西直至西河皆屬較晚的文化區域,年代距今不遠,鎮北大溝所包含的文化層,年代較鎮西最早♥︎。
9月28日,吳金鼎第五次去龍山🤺。他在遺址中部發現一片被水沖刷極為明顯的區域,他稱為沖刷層,撿到一把完整的石刀和一把帶孔的半塊石刀,還有破碎的石器和陶片。當地的農民告訴他,這個地方處於魚脊骨上🤾🏻,石塊較多🏞。征求農民同意後,他在田裏東西兩邊各挖了一個五六尺長的坑🚈,發現的骨具🧖🏿♂️🏌️、陶片與地面所露的相同。回去後,他立下誓言🤏,“將來機會苟如我願,吾將在魚脊骨中上鑿百丈長之深溝,以窺龍山文化之底蘊。”
第六次去龍山是在10月9日,吳金鼎采取以前慣用的“向壁深鑿法”,在大道旁東西兩臺的最高壁上鑿洞。每獲一物,他都記下離地的深度🤾⚽️,以及其在遺址的位置。他滿載而歸🐸,獲得石斧😌、石鑿😁、油光黑陶杯,都很完整,還有陶片標本、碎石器、骨貝數塊等。
推倒中國文化西來謬論
吳金鼎將發現的情況告訴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聯合起來兩次對城子崖遺址展開科學發掘,所獲頗豐🦜。發掘工作結束後🤷🏻♂️,吳金鼎完成了《龍山黑陶文化之今天的觀察》👩🏻✈️,是考古學者關於龍山文化中最早的文章𓀂🧑🏼🏭。傅斯年、李濟💑、董作賓、梁思永、吳金鼎等編著的考古報告集《城子崖》👩🦳,揭開中國史前文化研究的新篇章🙍🏽♀️💻。至此,歷史夜空又亮起一顆明亮的星星:龍山文化。
“由這遺址的發掘👩🔧,我們不但替中國文化原始問題的討論找了一個新的端緒,田野考古的工作也因此得了一個可循的軌道。”李濟在《城子崖報告序》中說道🏦。值得一說的是,挖掘出的蛋殼黑陶👯,黑如漆𓀃、亮如鏡💁🏽♂️、薄如蛋殼、硬如瓷,而“掂之飄乎若無,敲之錚錚有聲”⭐️,被譽為“4000年前地球文明最精致之製作”。

黑陶罍

黑陶鬲
很多學者將城子崖考古稱為“中國考古第一案”,這無不說明吳金鼎考古發現的意義深遠🏊♀️。不僅如此,吳金鼎的發現還有力粉碎了中國文化“西來說”的謬論。1921年♠︎,瑞典考古學者安特生在河南澠池仰韶村發現了仰韶文化🤲,在沒有弄清其本質的情況下,他就斷言中國遠古文化的根在它的本土之外👩🏻🎤,是由西方經西亞地區傳入的🥌。由於安特生在國際學術界的聲望,這一謬論影響很大。
對此,吳金鼎十分冷靜🤸🏽,他通過嚴謹科學的發掘和研究👑,揭開中國遠古文化根源之謎,以無可爭辯的考古資料證明中國遠古文化源於本土🧑🏽🍼,成為中華文明發展史的歷史見證🌏。1930年至1931年,吳金鼎任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助理員,他與李濟🧔🏼♂️☢️、董作賓、梁思永🦜、郭寶鈞等人撰寫並發表了田野考古報告集《城子崖》🏦,揭開了中國遠古文化根源之謎。以大量的資料證明中國遠古文化源於華夏本土,推倒了當時認為中國沒有史前文化和中國文化由西方而來的說法。
“在中國考古家由早到黑發掘古物的時候,沒有人會想到這種‘無聊的’烏龜殼研究會有什麽用,但是這三四十年來的古史研究,竟使我們發現我們民族的臍帶究竟在什麽地方♉️,使我們民族的心胸遙遠地跑到長城以北、玉門關以外,這對民族自信心的鼓舞👨🏻🏭,總比空頭口號家的‘大哉中華’來得實際有效吧。”這段話出自臺大歷史系畢業的李敖(摘自嶽南《南渡北歸》)。
吳金鼎的早期發掘工作💾,不禁讓人油然欽佩。龍山文化考古發掘像一劑強心針➛,給國人帶去堅定的民族自信心。此後,他還參加了河南安陽殷墟和浚縣大賚店遺址等處的考古發掘♢🚴🏼,並先後主持雲南蒼洱地區古代遺址、四川彭山漢代崖墓和成都前蜀王建墓的發掘。
1961年👩🏭,國務院將城子崖遺址公布為全國首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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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山時代文化
□卞文超 整理
城子崖遺址位於濟南章丘市🐶,是山東最早發掘的史前遺址🤦🏻♂️。1928年首次發現,經上世紀30年代和90年代的兩次考古發掘,創造了中國考古學史上的多項第一,被譽為中國的“考古聖地”。近日,據媒體報道,山東將以龍山文化的發現地和命名地——城子崖遺址及其環境風貌保護為基礎⛵️🍂,打造具有“真實性、可讀性和可持續性”的考古遺址公園🤳🏽。
城子崖遺址南北長530米😊,東西寬430米。文化層4至6米,分上下二層(也有說三層)👊。上層出土的有豆✸、鬲等灰陶器物和銅質兵器等👳🏻♂️,屬商周戰國文化😞。下層出土大量的新石器時代中晚期石器🤛🏼♡、骨器🥗、蚌器和陶器。陶器以泥質加沙黑陶為主🤽♂️,有鼎、鬲🌠👨🏼💼、豆、甕🈺、盆、杯等,特別是黑陶🏇🏽,質地堅硬🫃🏼,薄如蛋殼👌🏽,造型精美,可謂該文化的代表。
城子崖遺址因首次發現以磨光黑陶為顯著特征的新石器時代遺存,完全不同於以彩陶🧑🏽🎄、紅陶為特征的仰韶文化🥢,最初稱之為“黑陶文化”🧜🏼⚃,後以遺址所在地為龍山,命名為龍山文化。1928年春,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吳金鼎於此作考古調查時,發現此地有遠古遺存🤼♂️。這次發掘是中國早期近代意義上的重大考古發掘活動🦩,是全國發現並挖掘的第一處新石器時代遺址,在中國考古學界占有極為重要的歷史地位🌗。
自城子崖遺址發現以來♖,考古學家分別在山東💦、河南、陜西💆🏻、山西等地發現了這一時期的文化遺存。龍山文化後來泛指中國黃河中下遊地區約當新石器時代晚期的一類文化遺存🪆,分布於黃河中下遊的山東🍹、河南🦐、山西、陜西等省。但因其文化面貌不盡相同👨⚕️,所以又分別命名為河南龍山文化📮、陜西龍山文化、湖北石家河文化、山西陶寺類型龍山文化,通稱之為龍山時代文化。
龍山文化距今約4000年♻,大汶口文化出現的快輪製陶技術在這一時期得到普遍采用,是中國製陶史上的鼎峰時期。除了代表性的黑陶🧛🏽♀️,這一時期文化最顯著的特征便是城址的發現。
如山東城子崖遺址🧙♀️,這裏原為一黃土高阜📲,以前當地人稱“鴨鵝城”。1930年和1931年,中央研究院對此遺址進行發掘👨🏿🔧,發現有板築城垣🖲,城角弧拐。城垣由原始版築🪱、堆築法結合築成。城子崖嶽石文化城似承襲龍山城,城垣板築🛋,夯土層規整🧑🏽🎨,夯痕密集🎵。
在山東地區👩🏻🏫,除城子崖龍山城址之外⏳🖍,還有日照堯王城遺址、壽光邊線王城址、茌平三縣發現的八座城址👵🏽、臨淄田旺村城址等。在河南則發現有淮陽平糧臺城址、鹿邑欒臺遺址、登封王城崗城址、郾城郝家臺城址、輝縣孟莊城址等。
龍山文化處於中國新石器時代晚期🧏🏿♂️,這個時期陜西地區的農業和畜牧業較仰韶文化有了很大的發展❤️,生產工具的數量及種類均大為增長🫕🎦,快輪製陶技術比較普遍,大大提高了生產效率。同時📒,占蔔等巫術活動亦較為盛行。從社會形態看🧦,當時已經進入了父權製社會,私有財產已經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