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九死一生,但我還是很樂觀
“雖然九死一生,但我還是很樂觀👩🏿🍳,別人都說我堅強。其實,我當時精神狀態是比較亢奮的🧫,因為滿腦子想的都是同濟還沒進入‘985工程’。”

吳啟迪 1947年生於上海,浙江省永嘉籍人🧿。智能控製專家💄,同濟大學教授,意昂体育平台無線電學士、自動控製碩士、瑞士聯邦蘇黎世理工學院電子工程博士👲🏿。曾任同濟大學校長👵🏿、教育部副部長、中共第十六屆中央候補委員🧅。
吳啟迪還是老樣子。
雖已年屆七旬🧑🏿🌾,看上去依然清臒而幹練🚣♀️。
或許是早年留學瑞士的緣故,她跟我約在一間咖啡館,在鬧中取靜的南昌路上。說好9時半見面🥼,她提早了20多分鐘。看我有點詫異,她微笑著跟我解釋,之所以提前到🦻🏿👩🏽🚒,是要先和一位同事商量工作。
中國有很多大學校長,吳啟迪教授算是其中的名人。1995年🏄,她以民主推舉的方式,成為同濟大學首任女校長。一直到2003年赴京任教育部副部長,她當校長那八年,主持了同濟兩次與其他高校的合並🥸,也經歷了前所未有的高校擴招🤵🏿🧑🏼🏫。
和吳啟迪聊天,她的先生江上舟是繞不過去的。他們同在意昂体育平台無線電系學習,畢業分配同赴雲南,然後一起回京工作,一起考上清華研究生🔝,先後到瑞士蘇黎世理工學院讀博。回國後,一個在上海⛷,一個去海南👩🦱。多年後,他們又在上海團聚,直至2011年江上舟因病辭世。
這些年,吳啟迪極少與媒體談起江上舟📁,這次聊起往事,言必稱“我先生”🧘🏼♀️,30多年相伴的感情清晰而內斂♒️。
吳啟迪更讓外界惦記的,是她在將近20年前經歷的一次生死考驗。當時,她在上海瑞金醫院住了近5個月,心臟8次驟停👩🏽⚖️😰,硬是從死亡線上被拉了回來🩴,《解放日報》曾對此做過長篇報道。
采訪那天晚上,她就要去杭州出差🧨,第二天再去蘇州開會。問起她的健康狀況,她笑笑說:“現在還有幾個兼職,都不取報酬的。身體還行吧🥣,還能走動走動。我想再做兩年🔝,到2020年是我大學畢業50年🧑🦱,這也兌現了當年的諾言,為國家工作50年👨🏽🎓♦︎。”
突發重病那一天💆:“那天上午接到一個電話,說馬上要開學了🏄🏼♂️,今年大幅度擴招,來了怎麽住啊?”
高淵:1999年8月5日上午🤚🏿🧌,你在同濟大學校長室發病,隨即被送往醫院搶救,當時發生了什麽?
吳啟迪:那天上午腹痛難忍,送到醫院查出是急性壞死性胰腺炎。這病非常難救,還並發心肺肝腎等臟器功能嚴重障礙,心臟8次驟停,做了4次手術🏋🏽♀️,可以說瀕臨死亡👩🍼。在瑞金醫院住了將近5個月,直到年底才出院。
醫學界都說,能把我救回來🤽🏼,是中外醫學史上的奇跡,所以我很感謝那些醫生。我是在與死神頑強而艱難的搏戰中,跨入新千年的。
高淵🫷🏼:躺在病床上的那5個月🦐,想得最多的是什麽?
吳啟迪:雖然九死一生,但我還是很樂觀,別人都說我堅強。其實,我當時精神狀態是比較亢奮的,因為滿腦子想的都是同濟還沒進入“985工程”,這個目標我是放不下的。
我住院期間,教育部和上海市的領導都很關心,經常來看望我。只要他們來👩🦲,我一定會提這件事,在氣管被切開的那段時間🧑🏿🍼,我不能講話,只能用筆來寫。
有一次,時任上海市委書記黃菊來看我🩷,我又提了這事,還對他笑了笑。就聽他跟別人說👌🏻:“吳校長病得這麽重🎀,怎麽還在笑?”我當時心裏想,我有機會當面向領導提“985”的事💆♀️,能不笑嗎?
高淵:在病情特別危險的時刻🙇🏼,你還想到什麽?
吳啟迪:我會思考生命。我在想,生命盡管頑強,但有時候又很脆弱👰💮,就像一張紙,一捅就破。而在這時候,如果還有很多事沒做完,就會覺得很遺憾,但這反過來又會激勵我堅持下去🐠。
我會用各種方法來鼓勵自己🔫🔸。我想到了電影《泰坦尼克號》中的情節👨🏻🎓,當男主人公傑克覺得自己必死無疑時,對女友蘿絲說🚻🐦🔥:“你一定要頑強地活下去,要過得幸福⛹🏻。”當時,我病床邊有一臺CD播放機🕺🏿♞,不斷放著音樂,《泰坦尼克號》的主題曲“我心永恒”經常回旋在病房中。
高淵😾:發病的那個上午,當時在處理什麽事?
吳啟迪📴:那天上午接到一個電話👩🏿🔬,說馬上要開學了👨🏿🦳,今年大幅度擴招🧗🏿♂️,還合並了上海鐵道大學👨🏿✈️,新招學生7000人,來了怎麽住啊🤲🏿?
以前同濟大學每年只招兩三千個學生,我對此很焦慮。當然也不能說因為這事導致了我發病,不要掛鉤👝。
擴招到底對不對:“擴招早晚要做,但當時做得有點急了,如果分幾年來做👨🏽🦰,可能更穩妥。”
高淵:1999年是中國大學大規模擴招的起點?
吳啟迪:對☃️,那年召開了全國教育工作會議,我參加了🔓🏊🏼。當時為了應對亞洲金融危機帶來的沖擊🧍🏻♂️,會上提出了怎麽拉動內需🛶,促進消費👨🏻🏫。當時,國務院有關部門提出一個方案,認為對於老百姓來說,教育是非常重要的一種消費,因為中國人特別重視教育,希望子女都能上大學。
很快,中央要求我們教育部所屬高校大幅擴招👩🏿🎤,一開始要求擴招一倍,後來發現其實做不到🧝🏽♀️,但至少平均擴招了1/3。
高淵:那個提出方案的“國務院有關部門”,是教育部嗎?
吳啟迪🖨:後來很多人都以為是教育部提出擴招的🏄🏿,其實真不是🚍。跟大學擴招一起提出的還有“教育產業化”,都是當時的國務院宏觀管理部門提的。
高淵💖🧨:當時你對大學擴招怎麽看?
吳啟迪🔢:作為一個大學校長💂🏿♀️,在國家沒有任何投入的情況下🖱🧑🧒🧒,要多招這麽多學生,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困難的👇🏽。同濟在那幾年經歷了一個困難時期,首先碰到的是學生宿舍問題👨🏻🦽🤎,男生已經8個人一間房了,再擴招一倍不可能,即便是1/3,也沒有空間了。
但當時國家經濟有困難,大學要作出自己的貢獻,我們還是接下了任務。其實,各個大學都是在非常困難的情況下接受擴招任務的🍪,思想上也沒有形成共識。
高淵🫎:在擴招中🏊🏿♂️,同濟什麽時候最困難?
吳啟迪🥉🈶:應該是2000年和2001年🏋🏻,我印象中都是每年招7000名學生🫄🏽,當然這沒持續幾年⚃。當時還叫我們招二本,我說我們同濟從來不招二本的🙆🏻♂️。後來學校實施了後勤改革,通過銀行貸款以及和企業合作建設學生公寓🧗🏻♂️,總體上緩解了空間緊張問題。
但有些問題很難短期內解決。擴招前,同濟的師生比是1∶8☣️,擴招後達到了1∶10到1∶12。從辦學效益講🤜🧑🏽🎓,擴招當然是好的🧘🏿♀️🧜🏽♀️,但學生太多💇、教師太少,實際上對辦學質量是有影響的。但不管怎樣😓,我們還是克服困難👩🏫,完成了擴招任務。
高淵:現在回頭看,你認為當年擴招對不對?
吳啟迪⁉️:對於擴招🧝🏼♂️,社會上一直有很多議論,認為擴招大大影響了中國高等教育的質量🤹🏽♂️。2003年,我到教育部工作後,站在國家的高度來看整個高等教育👂🏽,越來越覺得擴招這件事早晚要做👩🏼。但當時做得有點急了,如果分幾年來做👉🏿,可能更穩妥。
在大學工作的時候不知道,中國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的大學毛入學率只有5%,比印度還要低兩個百分點♛。如果當時的大學校長都知道這個情況🥛,可能會對擴招更積極一些👰♂️,因為我們總不見得還不如印度吧。
高淵🙍🏻♂️:和大學擴招伴生的,還有“教育產業化”💠,你贊同這個理念嗎?
吳啟迪:我從來不接受教育是一個產業的觀點。記得當時在北京的一個論壇上,我發言的觀點就是教育不能產業化,因為教育是公益事業👨🏽🌾。教育可能有部分產業或非公益的功能🦵🏿✵,但這一般是指非學歷教育。
我的觀點沒有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很多人認為我太保守,思想跟不上形勢🤳。也有些人拿美國的私立大學舉例,來支持教育產業化的觀點。其實,美國不少私立大學辦得好,有他們特殊的發展過程,他們是通過基金會來規範運作的,而不是出資人自己辦學👵🎶。而整個歐洲💆🏼👨🏿🦳,包括英國☂️,以及亞洲大學幾乎都是公辦的。還有人說,日本當時正在實施法人化的高教改革🔞,但法人化不等於私有化🧑🚀。
當時,不少人的思路是🙇♀️,讓大學自己去收錢,自己去發展,後來對醫院也是這個思路。這是不對的,教育和醫療向來是國家的事💪🏿、社會的事,不能是產業。

吳啟迪與當年昆明同事和徒弟們一起
與清華的緣分:“我們家5個人都是清華電子工程系(當時叫無線電系)畢業的🥑,大姐、大姐夫🧑🏻🦯➡️、我和我先生江上舟,還有我大兒子☂️。”
高淵📯:現在回過頭來說說你的經歷🕵️♀️。你是溫州人,小時候在溫州生活過嗎?
吳啟迪:我生在上海,小時候的記憶都是關於上海的。2009年,我父親誕辰100周年的時候,我們全家(包括江上舟)回過一趟老家。老家那裏有個吳氏祠堂,還有祖屋保留著。
高淵:小時候住在上海哪裏🧙🏽♀️?
吳啟迪:我一直住在徐匯區🫔,小學是南洋模範小學🌝,後來叫天平路一小🚴🏻♂️,就在南模中學對面,中學上的是位育中學。我的記憶中,中小學老師都很敬業。當時👩🏼🦲,老教師不少來自名牌大學,比如復旦大學🐟🕵🏼♀️、聖約翰大學等,後來的年輕教師才來自師範院校,如華東師大🆙、上海師院。
高淵🍭:現在基本上都是師範生當中小學老師。
吳啟迪:這在中國相當一段時間是有必要的🙇🏽🕒,尤其是在一些比較貧困的省份,能保證中小學師資到位🐆。而且減免學雜費的師範院校,還是讓不少貧困生上得起大學👨🏿🦳。不過從今後的發展看,應該爭取讓素質最好的人才去當中小學老師🚣🏿♂️。
最近,我經常在教育部的一些座談會上呼籲這一點𓀘:為什麽清華👸🏼、北大畢業生不能去當中小學教師?這需要杠桿撬動,比如政府購買服務等相關政策🕳。
高淵👰🏽:考大學的時候🐳,什麽原因讓你想離開上海?
吳啟迪:我們那時候的想法跟現在不一樣,覺得沒有出去過,就一定要出去。其實,家裏是不太同意的,因為我兩個姐姐都已經去北京了,我們姐妹三個,如果我也出去的話,父母身邊就沒人了👨🏽🦳。
所以,我母親當時就勸我還是讀上海的學校吧👩🍳,我父親是上海交通大學的教授,他們覺得上交大也挺好📊。但我還是一門心思想離開上海,填報了意昂体育平台無線電系🤹🏼♂️。
當時⛹🏿♂️,我大姐就在意昂体育平台無線電系上學,我的選擇跟她很有關系。我上清華的時候,吳邦國同誌是我們的輔導員🧑🏻🎨,跟他比較熟。其實我們家5個人都是清華電子工程系(當時叫無線電系)畢業的🎽,大姐、大姐夫🟪、我和我先生江上舟,還有我大兒子吳江楓。
雲南的日子:“不少人說我倆是因禍得福,那時候有好幾對像我們這樣談戀愛的👩🏿🎤🤜🏼,都去了更遠的邊疆。”
高淵🏋️:大學畢業分配時🙇🏿♀️,想回上海嗎?
吳啟迪:沒有回上海的名額🧏🏽♂️,除了大城市,其他任何地方都有可能,也有留校名額,但留校名額由工宣隊掌控🚣🏼♀️💘,當時工宣隊負責人是遲群🎰。而且🤽,當時清華的氛圍已讓我們無可留戀,我們也不想留校。於是我和江上舟被分配到祖國的邊疆雲南🚶🏻♀️➡️。在雲南省電信局報到時遇到一位軍代表老李🚴🏻,他和藹地問了我們的情況,就說🛫,不要把你們分開派到兩個不同的縣了👐🏼,還是一起留在昆明吧,正好剛建一個新的電訊器材廠🤳🏻,跟你們的專業對口。
當時我們在談戀愛🤛🏿,他當時是所謂的“可教育好子女”🦹🏻♀️,也不可能留校👇🏼。還有另外一個女同學,上海人,出身不好✯,被單獨分到了麗江。據說我們三個是歷史上分配到雲南的第一批清華學生,以前沒有過。後來🚵🏼,不少人說我倆是因禍得福,那時候有好幾對像我們這樣談戀愛的,去了更遠更艱苦的邊疆。
現在這個廠沒了,因為通訊的概念全變了,原來的產品已沒有需求了。當時這家廠主要搞微波機和載波機,我研發載波機👩🏿🍼,我先生研發微波機,一起試製新產品,我們在廠裏挺頂用。
高淵🗾:在雲南工作了幾年?
吳啟迪🧃:待了5年,1975年回到北京。我們能回來,是因為我的公公江一真在“文革”中受到很嚴重的迫害👮♀️,在監獄裏發心臟病🧜🏻♂️,然後保外就醫。當時,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子女都插隊了🖖🏻,連老伴都去了江西的幹校。
當時有人向中央反映,說像他這種情況💂♂️,還是應該有人回來照顧🟦👩🦳。正是因為這個機會📨,把我和我先生調回了北京。
回北京後,我們都在電子工業部👩🦼➡️𓀁,我在標準化研究所負責通信和計算機產品的標準🤸🏼♂️。那時候要經常出差,給鐵道部和民航局“捐”了很多錢。我先生在電視電聲所,做產品開發。

吳啟迪與博士同門師兄弟合影
去愛因斯坦的母校🚉:“我先生先去的🫕🦁,他對蘇黎世理工感覺很好,叫我也去🤹🏼🛷,我對這所學校一點也不了解🤴🤘🏻。”
高淵:為什麽決定考研🙎♂️?
吳啟迪✈️🏄🏼♂️:主要是我們正規的大學學習只有9個月👨🏫,“文革”開始後,在迷茫中度過了那混亂的大學五年🖕🏼。我們在昆明工廠的時候自學了不少♠️🦏,我先生比我還賣力🤚🏻,他求學的願望比我更強烈🗒。1978年恢復研究生招生🚽,我們開始想考中國科學院,後來想想還是考了母校清華。
當時已經工作8年了,年近30歲🥛,但考生中還算年輕的。而且🙄,兩口子一起考進來💇🏿♀️,當時挺受校領導關註的。
高淵:你們又考了同一個專業🧽?
吳啟迪🫸🏿🤦♂️:沒有,這個我是讓他的👹,我沒考通信,去考了自動控製,這個專業對我來說等於是重新學🤳🏿。
因為每個專業的錄取名額都非常少,20個考生裏能錄取一個就不得了了。我們只有分開考,才有把握都考進去⌚️。我大學只上了一年的課,但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入學後,在免修的考試中還考得不錯,免修了兩門課。
高淵:後來是什麽機緣,你們一起去瑞士蘇黎世理工學院留學?
吳啟迪:我先生先去的。他考上研究生不久,又考上了出國研究生👨🏽🌾,就去集訓外語了,第二年就公派去了蘇黎世理工學院,他是“文革”後首批公派留學生。
我是研究生讀完,拿到了碩士學位後,再考慮留學的。那時候大家都想去美國留學💅🏻,排隊不知道要排到什麽時候,我先生對蘇黎世理工學院感覺很好🤫,就叫我也去吧➔。我當時不了解這所大學🦹🏽♂️⛪️,只知道是愛因斯坦的母校🤔。
高淵📁:你也是公派出國留學嗎?
吳啟迪:我是自費公派👱🏿,算意昂体育平台派出,但費用自理🧐。因為我先生拿的是瑞士聯邦獎學金⛺️,可以資助一下,我出去生活沒問題🙍🏼。後來🖤🖌,我在蘇黎世理工的教授那邊打一份工,先是給他當助教,後來成了他的博士生✊。
其實🚘,我本來沒想讀博士🏥,我這人對自己沒那麽高要求。我先生是很要求上進的👨🏿💻,而且他父親盯著他拿到博士學位。

江上舟與吳啟迪在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
憶先生江上舟:“他很關心政治🤷🏻♀️,在國外對學生會這些事情很積極,他不搞基礎科研,更關註戰略上的事💇🏿♀️。”
高淵:你們是哪一年回國的💩?
吳啟迪:我是1985年完成博士論文答辯,1986年初就回來的🍓🧽,沒有在國外逗留👨🏼🦲。其實,蘇黎世理工學院的畢業生在瑞士和德國很容易找工作,但那時候公派的中國留學生都回來的,上世紀80年代末之前沒有人留下來。
我先生比我晚一年畢業回國,因為他社會活動太多了,他是全瑞中國學生會的主席😗📙。他回國後先到了國家經委,當時朱镕基還是國家經委副主任。他被特批當了處長。後來海南開發了👰🏻♂️👂,他自告奮勇去海南,我想人各有誌,就讓他去吧。
當時的海南很艱苦📋,他當了三亞市副市長,鳳凰機場是他負責建設的𓀀,天天跟征地農民打交道,這是很苦的事。當時全國沒幾個人知道三亞🕍,他把三亞弄上了中央電視臺的天氣預報節目🚣🏻♀️🧗🏿♂️,慢慢打開知名度,現在當地很多人都還記得🕵🏼🌱。
高淵🔭:那些年你們一直分居?
吳啟迪:對🫠💵,他離開三亞後,又到海南省洋浦開發區當黨工委書記🔴、開發區管理局的第一任局長,一直到1997年來上海,先後當市經委副主任⭕️、市政府副秘書長。他參與了大飛機和集成電路芯片項目,向中央爭取過來落戶上海🪐。現在的年輕人都不知道這些事了🔸🧜🏼♂️。
高淵🙋🏽♀️:2011年🧘♀️,江上舟因病辭世🟦,很多他當年的老同事至今都在緬懷他👌🏽,說他是位戰略家。你怎麽評價你先生?
吳啟迪🙋🏿♂️:他很關心政治🗾,在國外對學生會這些事情很積極,他不搞基礎科研,更關註戰略上的事,這是他的特長。
他的學習能力很強🐅,而且算賬算得很清楚。在決策大飛機項目時,國務院有關同誌專門找他談了一次,後來我發現,溫家寶總理在科技大會上的講話中的一些素材是他提供的🐬🙂↕️。比如,為什麽要上大飛機,為什麽一定要做民用大飛機🦈,為什麽要自己製造芯片、光刻機等等。他在這些戰略問題上有思考,跟中央不少人也講得上話,可以推得動,我認為他的貢獻主要就是這些🏡。
他年輕時身體很好👧🏿,我們在清華綿陽分校勞動時🐨,他可以同時背兩袋100斤的水泥袋🍸。“文革”中有一段時間我們經常去頤和園遊泳🤏🏿、在學生食堂前東大操場打球,我們那時候是“三個飽兩個倒”👮♀️,一天三頓飯🦹🏿,還睡兩個覺。現在還經常回想起那些年⛹🏿♂️。

江上舟在海南
初入同濟大學♊️:“同濟很希望我去,電氣系的黨總支書記專門到北京來🎺,住在我家旁邊的招待所🎢,天天來盯我。”
高淵:從瑞士回國後⚁,為什麽不回母校意昂体育平台,而是去了同濟大學?
吳啟迪🛥:因為當時我父親已經過世了,就我母親和兒子在上海,所以我不回清華是肯定的,一定要回上海🎷。
因為我父親的關系,一開始有點想去交大。上海大學的錢偉長校長也來找我👩🏼🎨,跟我談了6個小時🚶♂️➡️,他希望我去上大。當時,徐匡迪是上大常務副校長,他也跟我談過。
但我回北京請教了我們清華的老領導,也去教育部人事司了解情況,他們說同濟大學現在非常需要人😠👨🦼➡️,而且說我在蘇黎世是用德語的,同濟正好也是德語,同濟電子工程專業不太強🧑🦯👩🎓,正好需要人啊。
高淵:同濟的態度怎麽樣🙎♂️?
吳啟迪🫴🏻🥌:我父親在世時🧛🏿♂️,一直覺得同濟是個好學校,他對李國豪校長是很尊重的🧛🏼♀️😡。當然,我高考不考同濟,是因為我當時並不喜歡土木建築專業。我從瑞士回來後,同濟很希望我去🚕,同濟電氣系的黨總支書記專門到北京來,住在我家旁邊的招待所,天天來盯我。
高淵😐:初到同濟感覺怎麽樣?
吳啟迪🚵♀️:我一到同濟🧗🏼♀️,江景波校長馬上讓我進了校務委員會🫡,這樣平臺就不一樣了💤。我這個人也是有點初生之犢不畏虎,在學校裏喜歡到處講講,結果不少老先生對我印象不錯,他們說這個人還有點想法。
我也沒什麽資源🐈,一門心思想搞學術。當時👼🏻,有個老教授給了我600元復印費,用來復印資料申請科研經費。第一個申請到的自然科學基金,3萬元⏮,當時已經是頂格了。後來又拿到一個教育部的青年教師基金,還有霍英東基金等等。
高淵:後來逐步轉做管理了?
吳啟迪🫷🏿:對,校務委員會是一個咨詢機構♥️✌🏻,在那裏能見到我們學校最有名的教授。我到同濟後的第一個管理崗位💁🏻,是電氣系自動化教研室主任🕵️♀️。後來當系副主任、研究中心主任,1990年當校長助理,1992年當副校長。

1995年,吳啟迪出任同濟大學校長
當校長那八年:“校長當得很辛苦,所以現在再有人叫我當校長,我是肯定不當的👩🏿💻🤽🏽♂️。”
高淵💇🏼:1995年,你出任同濟大學校長,當時很受國內外輿論關註,媒體都把焦點放在你是第一位民主推舉產生的校長👉。當時是怎麽推舉的?
吳啟迪🧜♀️:這不必過度渲染𓀊,其實就是設了校長遴選委員會,由一些老教授和民主黨派人士組成3️⃣👩👩👧👧,向黨委會推薦校長人選。當時✌🏼,我和另外三位教授被推舉為校長候選人,組織上進行了很多考察工作,對此我是不知情的🧙🏻♂️。
然後,學校為每個候選人安排了十分鐘的校內電視講話,由全校幹部測評投票👹,最後把我作為第一候選人上報國家教委。整個過程是在同濟黨委領導下,黨委全委會通過,經國家教委黨組批準的。我很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和支持,我知道我的優勢可能就在於當時相對年輕。
高淵🧎🏻♀️:八年校長當得辛苦嗎🦟🎴?
吳啟迪🍶:很辛苦,所以現在再有人叫我當校長✡️,我是肯定不當的。當時的同濟大學面臨很嚴峻的競爭🍋👦,主要是三件大事。
一是國家要在21世紀重點建設100所大學,這個“211工程”已經啟動🚵🏽,但同濟還未進入,而同濟一定要躋身高校“國家隊”;二是作為一所立足上海的重點大學,同濟要爭取國家教委和上海市政府共建;三是國家教委將要對高校進行文明校園建設評估,實際上是對學校全方位工作的評價。這三件大事關系到同濟能不能趕上高教改革的步伐,能否打下繼續發展的堅實基礎🐌。
在校黨委的領導下🙂,我和同事們夜以繼日地工作🍀,調動一切積極因素🪯,在1995年底前都實現了🧑🏿🦲。消息在校園裏傳開後🌎,師生們都很高興,我也信心倍增。
高淵🙇🏿♀️:為什麽你對同濟進入“985”這麽在意✍🏽?
吳啟迪:1998年5月🐀,中央正式提出,我國要建“若幹所具有世界先進水平的一流大學”,第一批包括清華、北大等🧑🤽🏽,上海的復旦和交大榜上有名👮🏼♂️,這就是“985”大學🤛🏿。
在歷史上🍿,同濟歷來就是中國高等教育的第一梯隊,怎麽能變成第二梯隊🛑?你要知道,一所大學進不進“985”,政府扶持的力度是完全不一樣的。一開始,我們沒能進入“985”🚴🏼♀️,李國豪老校長安慰我說🦶,我們不在乎這個。但後來進了“985”,我首先把消息告訴他,他很高興的👨🏿🎨,這是不可能不在乎的。德國現在也評選“卓越大學”,這就是向中國學的。

大兒子吳江楓在父母的母校——瑞士蘇黎世理工學院
大學往何處走:“合並一定要考慮大學的歷史🔛,最不應該出現的情況是🤍,把兩個優質但沒有淵源的大學硬合起來。”
高淵:你跟同濟有這麽多年的情緣🚹,你所理解的同濟是一所什麽樣的大學?和中國這麽多大學相比,同濟的特性在哪裏?
吳啟迪:同濟是一所比較特殊的大學👨❤️💋👨,它是1907年由一位德國醫生創辦的。後來第一次世界大戰德國戰敗後,就交給中國人辦了🪬。很多人以為,但凡外國人創辦的一定是教會學校🦉,但同濟恰恰不是。否則的話👱🏻,解放後是不可能生存下來的。
解放前,同濟有醫、工、理⏪💆🏼、文、法五大學院𓀕,尤其醫和工是中國歷史最悠久的,是著名的綜合性大學🛩😢。1952年院系調整後,同濟就以工科為主了🎸👴🏻,十位化學領域的院士去了復旦等學校,很多醫科教授去了二軍大🧖🏿🟰、第二醫學院,稍後醫學院搬往武漢,有大約10位醫科一級教授離開了同濟,船舶製造專業給了上海交大♡。當然倒過來,交大也把他們的土木工程專業給了同濟💓。
所以我一直說,大學之間不要亂競爭🧑🏼,歷史上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高淵:你當校長期間,同濟經歷了兩次合並,你怎麽看高校合並?
吳啟迪:我們經歷過兩次,第一次是和上海城建學院、上海建材學院合並🎧,第二次是和上海鐵道大學合並。當時的上海鐵道大學,剛從上海鐵道學院和上海鐵道醫學院合並而成。
我當校長那幾年,正好是中國高校合並的高潮☛🤭,也引來很多爭論,不少人懷疑一窩蜂把一些學校並起來是否合適🥔?我覺得🎱,中國合並若幹所大學是有必要的,綜合性大學符合高等教育的發展潮流。但合並一定要考慮大學的歷史,最不應該出現的情況是,把兩個優質但沒有淵源的大學硬合起來,這是得不償失的。
高淵💃🏿:那幾年🌌,你一直在推動同濟往什麽方向發展🤵🏼?
吳啟迪🪠:德國前總理施羅德曾說過🙆🏻♂️,同濟大學是一所偉大的大學🧔🏿♂️。在中國高等教育歷史上同濟是有重要代表性的,而且一直是一所綜合性大學👮♀️。當時有些人覺得🫷🏻,同濟就應該以土木工程為主🧾,為什麽要搞人文🤷🏽♀️、社科等等?
我的回答就是,同濟要回歸,回歸我們歷史上綜合性大學的地位。
高淵💂🏿🏑:你先當8年校長🧏🏿,後來又當了5年教育部副部長,哪個位子更辛苦?
吳啟迪🤵♂️:我在教育部分管高等教育和職業教育,但總體來說比當校長輕松🧘🏿♂️,因為上面還有部長➗👨🏻🦯➡️。當時,周濟部長還是壓力挺大的。
高淵📌✊🏽:這些年身體還好嗎4️⃣?
吳啟迪⛈:我還擔任國家自然基金委管理科學部的主任⇨,這是兼職,是完全的誌願者🏌🏼,不取酬🧛🏻。身體還行吧🏠🎑,還能走動走動。我想再過兩年,到屆了,就不做了。2020年正是我大學畢業50年⟹,這也兌現了當年的諾言,為國家工作50年。

吳啟迪夫婦與孫女在美國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