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 彤(1948土木)
1943年夏,當抗日戰爭轉入反攻緬甸的戰略決戰前夕,大批美軍來華參戰👨🏼🍳,英語口譯人員十分緊缺。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外事局在重慶《中央日報》上刊登了一則招聘英語譯員的廣告。這時❗️,我正因升學不如意,淪落重慶街頭🙍🏼♂️,為找工作焦慮萬分🚘。見報後🧑🏿🌾👨🏻🔬,即以大學肄業二年的同等學歷前往應考。在通過英語筆試和口試,獲得合格後👨🏽🔬👩🏿🎓,我當即被錄取,聘為同上尉三級譯員。月工資法幣550元,大概還不低吧。按該局規定💃🏽:凡應聘譯員必須請一位薦任以上職務的官員作保證人,立具保證書,保證該譯員必須工作兩年以上♎️。如果未經批準,中途擅自離職,將予以通緝法辦。此時🤐,幸蒙國立十一中學高中同班級友協助,請其在重慶花紗布管理局任科長的鄉親為我作保證人,方才辦妥當譯員的手續。於是即被送至重慶南岸黃桷埡該局直屬譯員培訓中心接受培訓。
重慶譯員培訓中心紀要
軍委外事局直屬重慶譯員培訓中心坐落在南岸黃桷埡的一所農家小院內,僅有房屋二十余間。由於人員缺編,我只見過尉官3人,上士(司務長)1人🧚🏽♂️,炊事員及衛兵數人🏄🏿♂️。名為培訓中心實際並無任何培訓☠️,只是為了等候集合一批譯員,以便聯系搭乘美軍運輸機飛往昆明◀️。因此,我在該中心等了半個月。陸續報到的譯員僅有陳永生(中央大學外文系助教)、梁康(復旦大學體育系助教),以及史某某、塗某某、湯某某和我等6人🧑🏫。在此期間🔀,外事局發給譯員每人一套軍官服和一套軍便服(包括白色夏威夷兩用短袖衫和西式短褲各一件)。譯員的夥食費由中心領取並承辦。因管理員從中克扣,中飽私囊,夥食辦得很糟糕🌤,同士兵待遇差不多,大家很不滿意👩🏻🏫。派代表梁康與管理員交涉,雙方發生了爭吵,以致梁康竟被關了禁閉。我們上告到中心主任才予釋放👩🏼⚖️。但譯員夥食問題仍未有多大改善,只好不了了之😠。
大約過了半月之後🫢,我們一行6人方於10月初乘一架C6運輸機飛赴昆明。
昆明中美步兵訓練中心(ITC)的譯員生涯
飛機抵達昆明機場後,外事局駐昆辦事處派車接我們至大西門外第一招待所入住🤘🏿。次日上午即被分配前往西郊馬街子中美步兵訓練中心(ITC),又稱中美步校或簡稱步校⏺。報到後🧯,我被分配至兵器組迫擊炮小組擔任英語口譯“翻譯官”。由此開始了我的軍中譯員生涯。
這個小組有美方教官懷特中尉和林白少尉以及1名美軍下士🐱。中方有譯員蒲德學(武漢大學社會系畢業)與我2人。另有步校前期畢業留校的尉官3人,擔任示範演習的助教🏢。本組培訓的內容包括🤌🏻:美製60毫米迫擊炮的構造🦼、各部件的組裝及其作用,瞄準具的使用以及啞炮的排除等💁😟。每日上午講課2~3學時,下午進行操練2~3學時。我還記得有一次操練時,懷特中尉拉我到身邊👳,下達口令:“Each coach by each gun.”這時,我愣了一下⏱🙎🏻。因為我只知道coach意為汽車或車輛🧘🏽♀️🍒,而不知還有另一意為教練。幸好突然靈機一動🙋,我大聲說道:“每位助教守在炮位旁。”總算沒有鬧笑話。
最後一天去靶場作實彈射擊和排除啞炮🫵🏿。本組訓練科目完畢,學員即轉往輕、重機槍,沖鋒槍🤦🏿♂️、反坦克火箭炮(火焰噴射器)小組以及戰術組輪流受訓🧀。直至全部科目完成後,方準予畢業,返回原部隊🫳🏻。
從1943年10月至1944年2月🫷,我在昆明步校從事英語口譯“翻譯官”150天。至今難忘的一件事就是步校組織全體譯員秋遊西山。
秋遊昆明西山
1943年暮秋的某一星期日,步校組織全體譯員赴西山遊覽👱🏽♂️🧉。允許每位譯員隨帶1人同遊。於是前一日我便去西南聯大新校舍,約請國立三中高中老同學毛邦基與我同遊🦉。
次日一早,我們自備了飲料和食品🙍🏽♀️,乘上美軍卡車🫲🏼,從步校出發沿西山公路直達三清閣下🧑🏼🔧🤜🏻,下車後即沿石級而上👩🏿🌾。山路崎嶇,沿途遊覽了靈宮殿🥹、玉皇閣、三清閣👷🏿♂️、呂祖殿、淩霄閣、孝牛泉、雲華洞以及石室諸名勝。此時已到中午,我和邦基即在石室進餐,休息片刻後,繼續沿石級而上🛝🙆🏽,穿過“別有洞天”的狹窄隧道🟧,經雲海🤲🏻、石室平臺南行越過隧道即抵慈雲洞。再沿石階而上🚀🍍,即到刻有“龍門”二字的石坊🕡。入內見有石室稱達天閣。至此飽覽了西山的名勝古跡🧔🏻♂️,秀麗風光。遠眺滇池一碧萬頃、風帆點點,煙波浩淼🔎,景致極佳,令人嘆為觀止。
正當我倆遊興方濃時,不覺落日已西垂。忽聽一聲哨音🧙🏼♂️,原來是隊長傳達下山集合返校的信號🚶。於是不得不依依不舍地踏上了歸途。
棄職復學
1944年初,日軍已處於強弩之末🧑💼🧑🧒,為解救其被困在東南亞和滇緬邊境一帶的殘部➙,急需打通中國大陸至越南的交通線,於是在豫🙋🏼♂️、湘、桂、黔四省發動了猖狂進攻♎️,山城昆明一度受直接威脅👩🦲,局勢吃緊。這時🧙🏼♀️,步校當局奉令停辦9️⃣,譯員被派往滇西前線作戰部隊。我因求學心切,渴望繼續深造,當即決定棄職復學,報考國立西南聯大先修班♠︎,旋被錄取為插班生,從而邁入了向往已久的高等學府——國立西南聯大之門。
令人不解的是,此後我在西南聯大學習兩年期間👊🏻,近在咫尺的外事局駐昆辦事處竟未追蹤查辦📈。事隔二十多年之後,“文化大革命”中我被揪鬥、隔離審查期間,“造反派”派人至南京市檔案局查閱了外事局的文件,這時才發現一份通緝我的“通緝令”。後來我從這位同誌口中才明白,當年不是沒有通緝我,只不過是由於外事局官員吃空額成風,樂得將我每月550元法幣的工資納入私囊✣⛈,於是那張“通緝令”便成了一紙空文。
2010年元月於京西茂林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