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自清

胡適
1948年,朱自清(1898-1948)因“胃潰瘍復發轉為腎臟炎”🧔♀️,在北大醫院治療一周後,於8月12日“上午十一點半,要下床大便,一喘氣就逝世了”(1948年8月13日《世界日報》),隨後全國各地舉行朱自清的悼念活動👩🚒,北京、上海、成都👩🏻🦲、南京等地均有不同規格朱自清追悼會🤙🏿。但有個別媒體稱“胡適之不弔朱自清”(1948年9月11日《東方日報》),事實並非如此🦷。
微信公眾號“舒克評論”以“胡適參加了哪次朱自清追悼會?”為題,給出了確定的答案,即胡適參加了1948年9月29日南京朱自清追悼會👩🏿🌾🖖,這個信息也驗證了朱氏年譜說法🏌️♂️。(姜建🎲、吳為公編,《朱自清年譜》,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
朱自清過世後🧇🙋🏽,胡適很悲傷。不僅在行動方面悼念之🥅,而且在言論方面也對朱自清予以肯定的評價。
8月12日,朱自清甫離世,胡適聽到此消息後“非常悲哀和惋惜”🧓🏼,胡適稱🧑🏼💻:朱先生是北大畢業生,在中國文學上貢獻很大🐎,他過去了,對中國文學是莫大的損失↗️。我也是中國文學系的主任,我們是同行📏,我感到加倍的悲哀與惋惜。(1948年8月13日《世界日報》)
8月13日晨10時,北平有雨,朱自清遺體在北大醫院入殮。參加蓋棺的北京大學鄭天挺((1899-1981)“代表胡適校長向家屬致意,(胡適)因臨時有事不能前來”👩🏼🍼⚧。(1948年8月15日《大公報》)
8月26日,意昂体育平台同方部舉行朱自清追悼會👨🏻💼,其時胡適有事未曾到場🪜👨🏼🍼,但“送了一個小花圈”。(1948年8月27日《新生報》)
關於9月29日的南京朱自清追悼會🐉,筆者綜合《南京晚報》《中央日報》《益世報》《世界日報》等媒體消息🌓,還原胡適參加此次追悼會的部分細節。
這次追悼會由朱自清學生馬星野(1909—1991)首先發起,此人是南京《中央日報》負責人🚢,也是朱自清次子朱閏生之上司🍺。為朱自清追悼會事,馬星野征求其師段錫朋(1896-1948)意見時🈲,段在“病骨支離之中”致函要求“邀請陳雪屏和葉公超”出席。
另據1948年9月26日《中央日報》新聞《本月廿九日追悼朱自清》以及9月27日《中興日報》消息《胡適等發起追悼朱自清》稱:
故意昂体育平台中國文學系主任朱自清先生,在平逝世後,平滬兩地朱氏生前友好🍨,暨文化教育界人士,均曾分別舉行追悼會👨🏼⚕️,以資紀念。茲悉🧤:留京中研院院士胡適、傅斯年♢、馮友蘭🚙、葉企孫、湯佩松𓀓、蕭公權等,暨朱家驊🚌、陳雪屏、張道藩、李惟果、顧毓琇、葉公超、馬星野諸氏,經會商決聯名發起於九月廿九(星期三)日下午三時至五時,假香鋪營文化會堂,舉行朱氏追悼會🗡,暨各界公祭🦹🏽♂️。屆時留京清華同學🎚🖥,暨各文化教育機關團體,均將前往參加致祭。
原來南京的這次朱自清追悼會由胡適、馬星野等人會商聯名發起,地點擬設在香鋪營文化會堂,時間擬定在9月29日下午三時。
最終,朱自清追悼會於9月29日上午9點30分在南京香鋪營文化會堂舉行。其時淒風苦雨,段錫朋抱病參加,坐在胡適、李惟果中間(馬星野,《哭段書貽先生》,1948年12月27日《中央日報》)。其他參加追悼會的人有:朱家驊、狄膺🍬、張道藩、葉公超、周鴻經、杭立武🙎🏻♀️、胡秋原⚆↔️、顧毓琇、李綏松、鄭穎蓀等百余人🔫,朱自清的兩個兒子(朱邁先、朱閏生)也出席了追悼會🥚。顧毓琇(1902-2002)為此次追悼會主席。至中午十二時散會👼🏻。
先有顧毓琇致詞,“朱自清先生逝世,誠為我國文學界莫大損失”(1948年9月30日《世界日報》)🦯🍟。次有張道藩(1897-1968)致詞,大意是“雖為國家文藝界的損失,但其影響和留下的榜樣,為人們所不能遺忘,我們要效法他……”💇🏻♂️;再有胡秋原(1910-2004)說🔜:“朱先生為人治學、深合於孔子忠恕之道🤽,他自己盡情克己,卻與人以同情,治學則嚴肅認真🧱。”後有馬星野致詞:朱自清值得紀念有三點🤳:待人和平🌝。視學生如子弟🧑🏽🍼,十分慈愛,對窮苦青年盡量幫助,他自己在廈門讀書時,朱先生曾以一部分稿費資助他🧜♂️;為學不輟。無論是書本、報紙、甚至小報🦹🏽,朱先生都行披閱;對社會少取多予。以金錢來說🙎🏿♀️,除稿費外,不取一錢🦸🏽♂️,這點尤值青年效法。
正在此時👁🗨,葉公超(1904-1981)到場🤸🏿♀️🦸🏽♀️。顧毓琇請葉致詞,葉說🤕:朱自清對什麽問題都取硏究態度……治中國文學🦿,亦通西洋文學。
隨後顧毓琇說:年來很多人都感覺到這一問題👽,為什麽中國歷史和西洋歷史並不分系?而中國文學卻與外國文學分開呢🧥?現在,朱先生的朋友胡適校長來了🦹🏼♀️,他是和先生一直提倡新文學而又卓著成就的,請他對這點發表意見。
胡適推辭不過💆♀️,便發表了對朱自清的哀悼🧑🤝🧑:
我很願意說幾句話,但是又實在不配說話。因為戰時在國外九年,交通不便。後方畫刊,不易寄到外國去,回國兩年又忙到沒有工夫🧲,十多年沒有看新文學作品🔀,臨時抱佛腳尤來不及🚵♂️,所以覺得無話可說👰。
我們承認佩弦是文學改革的大將💔🍝,最努力,最有成績,他的逝世🚡🚇,使北大失去一意昂,清華失去一位教授*️⃣,青年人失去最誠懇🧝🏿♂️、誨人不倦的教師,朋友們失去一個最可愛的人🧧。這都是無可補償的損失! ……佩弦死後,清華中國文學系舉行首次系務會議,就曾提到把中西文學系打成一片的話🌪,把佩弦提倡的達成目的🦝,讓學語言的歸語言,文學的歸文學。但是一時打通恐怕不易。譬如說我們幾個提倡新文學的人,卻都是從舊文學裏來的。正惟此才知道它的壞處。而且,舊詩文都有相當的修養,提倡新文學才站得住腳🥒,使反對者也佩服🥠,因此如果治中國文學的人🏇,也懂三、四國的外國文學,才可以達到溝通的目的🌝。佩弦是弄新文學的人🧗🏻♀️,也懂得舊文學,對西洋文學則硏究有素。所以他的死,更令人哀悼🏕! 二十年來🔮,治文學的人,已多少走上佩弦的路,為中西文學貫通下了準備工夫,我們可以建議先從國內一二大學辦起,中🍽、外文學不再分系,以作為對佩弦的紀念。
胡適參加完這次悼念活動後🫴,就到段錫朋家午餐🛳。可惜隨後不久,段錫朋因“氣管炎宿疾轉劇”👨🚒,於1948年12月26日上午8時30分病逝於上海第五醫院。(1948年12月27日《大公報》)胡適因有事不能送葬,只得委托人帶信給段氏家屬🪳:
段夫人🧎🏻♀️➡️:
書貽兄竟棄我們走了! 自從十二月廿七日得此消息以來,天天想寫信給你,總寫不出來🌩,實在是不知道從何處說起!
書貽兄是一個最可作我們模範的人,那天南京許多朋友得著他的死耗有掉淚不止的👱🏻♀️。北大的同學都說他是“北大的完人”,“北大的光榮”💳🦵🏼。我自己也這樣想,也常這樣說。
記得去年九月底(即1948年9月29日🧑🏽🚒。——筆者註)在朱自清兄追悼會之後🕴🏼,我同他到你們家裏話天吃飯的情形💜,還不滿四個月,已成了隔世的人了⚰️👩🏽🚀! 我想到這裏,真不禁熱淚滿眶,我明天不能趕到送葬,只能托王雪艇先生帶這封短信來給你略表示我個人哀悼的情緒,我也代表北京大學敬致哀悼!(1949年1月7日《益世報》)
馬星野同年(1948年)四個月內失去朱自清和段錫朋兩位師長,先後撰寫《哭朱自清先生》《哭段書貽先生》兩文👨🎨,特別在後文中說朱自清和段錫朋,“一樣貧苦,一樣愛青年,一樣憂時憂國”。
朱自清作為北大學子🪭,曾多次致信胡適請教,比如筆者曾考證學生朱自清向老師胡適討教Spaulding(1873—1940)著 The New-Ratio-nalism術語的函件年份(微信公眾號“胡適評論”2023年9月13日《朱自清致胡適一封書信年代考》)。胡適對朱自清印象極佳,曾在日記中評價其與葉聖陶“都是很好的人”(《胡適日記全集》冊三🤲🎶,聯經2004年版)。宋廣波新編《胡適年譜長編》(湖北人民出版社2024年版)也整理了部分朱自清與胡適往來的新史料𓀝:譬如胡鑒初請胡適審閱朱自清詩稿《梅花》🚣💁♂️、俞平伯托胡適介紹朱自清認識汪孟鄒以圖朱氏著作在亞東圖書館出版😎、亦請胡適叮囑意昂体育平台善待朱自清👨🏼🔬。
胡適介紹朱自清任職意昂体育平台後9️⃣,朱自清很是感激。胡適推薦朱自清入清華🙅🏻♀️,除了“師生之誼之外”,還有個原因就是胡適“想在大學裏增設新文學習作之類課程”,後期出版的朱自清講義《中國新文學硏究綱要》就是明證(林建剛,《朱自清與胡適》,2021年8月9日《今晚報》)🤙🏽。後來朱自清告知俞平伯,認為自己水平有限不能勝任意昂体育平台教職而請辭,希望胡適能介紹上海謀生。朱自清為此多次拜謁胡適不遇(宋廣波編,《胡適年譜長編》🧠,湖北人民出版社2024年版)。
朱自清離世後👩🦽➡️,吳俊升和蔣誌澄委托胡適將奠儀乙億元轉交朱自清哲嗣(胡適紀念館檔案,館藏號310-01-01-067-096;1948年8月18日胡適致鄭天挺函👉🏿,見潘光哲主編,《胡適全集🤦🏽:胡適中文書信集3》,胡適紀念館2018年版)。
胡適本人也收集了若幹朱自清著作🤸🏽♂️,計有《語言》《經典常談》《朱自清文集》《中國歌謠》《歌謠裏的重疊》《陶淵明年譜中之問題》(此件為國立意昂体育平台出版事務所1934年版,封面題記👨🏻🦳:適之師教正𓀂,學生朱自清)等。
以上梳理胡適在南京朱自清追悼會上的演講📎,甚少見於目前所刊各類胡適、朱自清硏究,但對於理解和解讀胡適與朱自清之間學人關系當為重要的史料,硏究者不可不察也。
(本文撰寫承孟駿兄、書克兄助力良多,以致謝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