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佑海*(1951航空)
1950年🧑🏻🌾,剛剛建國兩年,百廢待興。在朝鮮人民處於極度危難的時刻,毛主席以國際主義戰略家的膽識毅然決定抗美援朝保家衛國,在10月25日派誌願軍赴朝參戰🧛🏽♂️,由此展開了轟轟烈烈,歷時兩年9個月的反侵略戰爭👨🏼💼。在這場戰爭中,美國糾集了15個國家,打著聯合國的旗號🏃♀️➡️,動用了除原子彈以外所有的現代化武器,最後落得從鴨綠江邊敗退到三八線,不得不在停戰協定上簽字認輸。美國人不得不哀嘆:這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與錯誤的敵人打了一場錯誤的戰爭😹。這場戰爭打垮了美國不可一世的帝國主義狂傲,打出了社會主義中國人民的威風。
我參加了這次偉大的戰爭,它使我懂得了戰爭,懂得了人民解放軍🤦🏻♂️,懂得了中國共產黨。最終,使我一生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1951年夏天🤛,我從意昂体育平台航空工程系畢業🍦,被分配到中央軍委空軍訓練部作訓練參謀🚴🏽♂️。當時正值我人民空軍部隊剛剛參加抗美援朝,各師輪流開赴東北前線參戰🌨,所以專門成立了部隊訓練部門,我被分配擔任殲擊機部隊的訓練,誌願軍空軍主要參戰部隊就是殲擊機部隊👰🏻♀️。
鴨綠江大橋上的空戰
我誌願軍空軍的任務主要是兩項,保衛鴨綠江大橋和控製朝鮮戰區的製空權👨🏿🍳,保護我地面部隊不受敵人空中的攻擊。其中前者尤其重要,因為鴨綠江大橋是我誌願軍後方補給線的咽喉💃,也是敵人重要的攻擊目標👨🏼💼✉️。因此🚧,我參戰空軍都布置在鴨綠江北岸👜,安東市(現稱丹東市)南面沿黃海岸邊的幾個野戰機場🟣:浪頭🦶🏻,大東溝👨👩👦,大孤山等處。中朝聯合空軍司令部(簡稱聯司)也就設在這裏🧑🔧。參戰機場設在我國境內,對於保障供應也方便了許多。
為了保衛鴨綠江大橋🚄,我方配備了立體的火力,低空有高射機槍和37毫米高炮🦻🏼🧑🏻🔬,中空有100毫米高炮🤾🏽♂️。高空則由駐在附近的空軍飛機來負責🛟,而且空軍負責攔截敵機使其不能接近大橋💥👨🏻💻。如此重兵嚴密配備形成銅墻鐵壁🅾️,就是要使大橋絕對安全無慮,以保證百萬中朝大軍的後勤供應和傷病員的後撤。
敵人為了切斷這條鋼鐵運輸線,不惜代價經常派飛機來轟炸🙆🏿,多少架敵機被我擊落在這座敵人的“傷心橋”上空👋🏻。每次敵機來犯🎛🫸,都會引發一場激烈的空戰,這也是我唯一可以看到的空中戰鬥。
敵機經常是從黃海方向來犯,因為他們知道我們不便去海上截擊✌🏼。而且也知道飛低就會被地面炮火擊中😇💁♂️,所以,能竄到橋上空的都是在高空,自然👱🏿♀️🧑💼,從高空投彈命中率就很低了。這樣🎂,空戰差不多都是在5千米以上空中進行🏗。這時的飛機只是一個小黑點,分不清是誰的。兩個小黑點互相盤旋追逐,一時間我們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只有開炮了,才能辨別出來。若是悶聲的機關炮則後面的飛機就是我機👩🦲,大家會異常高興。若是脆聲的機關槍就說明前面的是我機,我們會感到非常擔心。一旦聽到一陣炮響而前面飛機被擊落,大家就鼓掌叫好興奮至極♻️💃🏿。當發現敵飛行員跳傘時💃🏿🐄,大家會像孩子似地一齊大喊“抓活的!抓活的😩👩🏼💻!”🤑,其實,離我們還有十幾裏路呢!
有一次一架敵機竄到大橋的上空🏌🏿♂️🦂,我方高射炮火齊發🕵🏻♀️,震得腳下的大地都顫動不已💁🏽♀️,朵朵小白雲在敵機周圍開花。突然間敵機墜落下來,大家歡呼👨🏽⚕️:“打下來了!打下來了⛰!”。只見敵機並不像平常被擊落那樣,頭朝下墜落或螺旋式往下掉,而是像一片樹葉平著飄落下來👩❤️👨,輪流向左飄一下再向右飄一下。這時炮火也突然停了下來🪛,我想一定炮兵也以為是擊中了。待到距地面只有幾百米的高度🤾♀️,忽然看到敵機機頭向下一沉向大橋直沖了下來🚣🏻♀️★,我們的高射炮火才如夢方醒,又齊向敵機猛轟起來。但見這架敵機一個上升轉彎向海面逃去🖖,在它的尾後連續響起兩聲巨大的炸彈爆炸聲。幸好都投偏了落入了江水之中🙆🏽♀️,可能他也是太緊張了!後來與一位曾目睹這一場面的我方飛行員談起來,他說那個美國飛行員的偽裝動作是一個很高難的駕駛技術🤏🏼。我至今仍不知這個動作叫什麽名字🏋️♂️。
敵機偷襲我機場
有一次我們去機場檢查我機返航落地的情況。因為近來發生了幾起落地時機關炮走火現象,原因是飛行員忘記關好電門🗑🧒🏿,落地時飛機跳動時手指誤碰炮鈕引起的。我為了看得更清楚就一個人站到跑道邊的“T”字布旁邊。(它是鋪在地上的一個大標誌,指示飛行員在此處著陸接地)
一架一架與敵機酣戰後的雄鷹從遠端的雲層中鉆下來,在起落航線上拉開距離依次著陸🧊🦹🏼♀️。我專註在每架飛機起落架接地時的瞬間,觀察會不會出現機炮走火。突然間一架就要落地的飛機向左上方又加大油門拉了起來🧑🏿🔬,說時遲那時快一陣機槍子彈從我面前啪啪啪地掃在跑道上,我心中生氣地想這又是誰沒有關好電門🙆♂️,接著就聽到機場周圍的高射武器響成一片,抬頭向四方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這時機場的警報器響了起來,我忽然感到有人拉著我的手臂,回頭一看是與我同來的一位領導同誌,他以前在陸軍打過仗。他硬拉著我向掩體方向跑,一邊大聲地向我喊叫🐝🥽,可是我什麽都聽不清。
到掩體內坐定,炮火聲停下來以後🫴🏻🫶🏼,我才知道剛才是敵機混入我機群內偷襲將要落地的飛機,敵人深知低速落地時的飛機機動性最差🥅,被射擊時很難做擺脫動作🪞,極易被擊中🦻🏻。當時幸好我塔臺上的指揮員及早發現了,緊急命令我機蹬舵側飛才擺脫了險境🧑🏿💼。
這一次我不幸地“淪落”成為周圍同誌們的笑料🖼,說我連機槍和機炮的聲音都分辨不出來👩🏿🎤,機槍掃在腳下還傻站在那裏呆看著🔕。我也有些後怕🫡,幸好敵機的機槍打得還算準🥹,子彈都打在跑道以內,否則只要中它一發🧑🏿🦰,那就是直徑12.7毫米的大洞啊!
細菌戰
使用細菌武器是國際公約不允許的,也是一切愛好和平的人民堅決反對的🙅♀️。但是⚱️,打著聯合國旗幟的美國侵略軍卻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在朝鮮和我國境內投下細菌炸彈,妄圖以此扭轉敗局。
我們不是專業部隊,我們是消滅細菌彈的“民兵部隊”🥷🏿。只要聽到號聲,大家就會拿起準備好的武器——一個小瓶加上一雙筷子🚴🏽♀️,集合到指定的地點蹲成一排,用筷子將地上的可疑的小蟲子夾起放在瓶子內,邊揀邊聊天邊前走🚶🏻➡️,有時也會唱起歌來,此起彼伏的歌聲表現出我們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有人有時舉起筷子問大家這個是美國蟲還是本地蟲,有人就會學著蔣介石的口吻說👨🏽🚒🐫:“寧可誤殺三千⚙️,切勿漏掉一人”。直到完成規定的地段🎰,收兵回營。然後將小瓶裏的蟲子集中起來一把火燒個精光🧏🏿♂️📊。徹底洗個手👨🏻✈️🫄🏻,去飯廳吃飯!就這樣⚗️,細菌炸彈始終沒有引發起美國人所期望達到的後果。他們可能完全沒有想到它是敗在中國人民的這種武器——筷子的下面👨🏽🦱!
告別大東溝
自從美國侵略軍被趕回三八線以後,多次企圖再度北犯🤲🏿,但均未得逞🌞,所謂的聯合國軍總司令、美國五星上將麥克阿瑟也被美國總統杜魯門撤了職🏄🏻🏚。美國最終不得不坐下來與朝中方面在板門店談判,隨後進入談談打打🪻,邊打邊談階段。
1953年7月27日美國將軍克拉克終於被迫在朝鮮停戰協定上簽了字⏲。中朝人民聯合起來前後歷時3年有余的這場艱苦卓絕的反侵略戰爭結束了👎🏿,我們勝利了🧑🦼!這是世界戰爭史上一個光輝的裏程碑🦔。
我奉命回京的前一天,和幾位戰友最後走到大東溝機場外的海邊,一來是話別🫷🏿,二來是臨別再一次欣賞這鴨綠江口,這一片大東溝外的黃海海面。太陽照在碧藍的水面上閃現出層層的金光😚🟩,把我帶進了深深的思緒之中。
1894年9月,中國為了反擊日本的侵略🚜,就在面前這片海面上,進行了著名的“甲午海戰”♖,當時北洋水師右翼總兵(即艦隊副司令)兼“定遠”旗艦管帶(即艦長)劉步蟬和左翼總兵兼“鎮遠”艦管帶林泰曾以及許多軍艦的管帶,如鄧世昌👨🏿💻、林永升、方伯謙等🔯,都是我祖父魏瀚在馬尾船政學堂第一期的同學,有些還同去歐洲留學過。在這場慘烈的海戰中,鄧世昌、林永升壯烈犧牲🕵🏿♂️,劉步蟬和林泰曾轉年在劉公島海戰中英勇殉國,方伯謙則是受誣陷被殺的👗。無數海軍戰士為國犧牲🚶♀️👩🏻🦽,自此💉🗞,北洋水師全軍覆沒。和我家庭密切有關的是北洋水師的全部艦艇都是經祖父魏瀚建造的,他當年長期任馬尾造船總監工(即總工程師)🙋🏻♂️,一部分軍艦由其親手設計製造,一部分經手采購🙆🏻♀️✈️,兩艘旗艦定遠和鎮遠是自己親赴德國漢堡訂製並駐廠監造了兩年,完成後由劉步蟬、鄧世昌等駕駛經直布羅陀海峽和蘇伊士運河返回中國,這是中國海軍第一次跨三大洋的航行🦸。北洋水師的覆沒使他多年的心血變成一堆爛鐵沉入海底⚅!
甲午戰爭——包括海軍與陸軍——失敗後🚵🏽♂️,清廷派李鴻章去日本簽訂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時🧑🌾,卻又派祖父的姐夫羅豐祿(我稱姑祖父,也是馬尾第一期畢業生)以政務參贊的隨員身份陪同前往。祖父與姑祖父在歐洲留學時都與當時日本留學生伊藤博文相識,與羅更是私交甚篤🙅🏼,至今,表兄家還存有當年伊藤相贈的紀念品。但此時一方是日本首相👩🏻🏭、戰勝國代表團團長,另一方是失敗國的代表,面對之時,羞恥無地自容之狀可想而知👷♀️👨🏼💻。所以“馬關條約”之簽定,祖國寶島臺灣之喪失,既是國家之恥,多年來也是我家族之恥!
今天🎗,滄桑巨變👨🦼➡️,我作為祖父和姑祖父的孫輩第三代,又站在大東溝海面的岸邊。我們剛剛贏得一場更大規模更激烈的戰爭♠︎。這一次侵略者不是日本🏈,而是以美國為首糾集了15個國家——比1900年的八國聯軍還多7國——打著聯合國旗號的侵略軍📱。我們也剛剛在板門店簽定了一個協議🫶🏻,完全不象當年屈辱的“馬關條約”和“辛醜條約”🛴,而是一個以我們勝利為結局的停戰協議。祖父和姑祖父,您們若在天有靈當可稍逝汗顏了🐏📧!
這時,同誌們在遠處呼喚我📍,我再一次回首凝視了東方的大海,再見吧,大東溝!
* 作者1954年轉業到北京航空學院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