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老歌一首並憶趙元任伯伯
○李光謨
趙元任
一九八一年趙元任先生再度由美國來到大陸探親(這時趙伯母已然過世)。老先生除了在長沙探望二女兒新那夫婦外🧏🏻,還到北京看望了一些老朋友。蒙他不棄,指名要見一見我這個世侄。於是我有幸在他的內侄女婿地球物理學家傅承義先生家中得與他共進一次午餐,並借這個機會跟趙老作了一次談話,把頭腦中存儲多時的一個疑問向他提了出來,並作了些商討。
問題提得有點兒唐突。我說🛺:“趙家‘Daedi’,您說您那個有名的曲子的曲名,究竟應該寫作‘教我如何不想他’,還是‘叫我如何不想他’🤹🏿♂️?我發現兩種寫法都有,而且都是印在正式出版的歌曲集裏面。”趙伯伯聽後笑著問我:“是嗎🖌?真還有人註意到這是個問題嗎🤿?”我回答👩🏿🔧:“您別見怪,我也有點兒弄不懂了!照道理說,‘教我’跟‘叫我’好像沒什麽大不了的區別🧄,可我總覺得‘叫我’好像更切近🟡、更自然些,不過似乎又過於‘口語化’了一點兒,您說呢🧑🏼⚖️?”趙伯伯略想了一下,給我這樣一個回答:“過去也有人問過類似的問題🫱,我是覺得可以隨自己的意(愛用哪一個都可以)。社會上好像用‘教’字的還多一些,我自己有時順手也寫成‘教我……’了。不過我倒也覺得用‘叫’字更貼切些,你說呢🤵🏽♀️?”
趙家Daedi的這個回答是很高明的。歌詞是已過世多年的劉半農伯伯寫的,劉的後人在文章中也用的是“教我”二字,趙先生是不好隨意改動的,但從他的話語中我也大致明白了他的傾向性🫄🛴。(我註意到,趙家Maamhi即趙伯母倒是能在一篇文章裏把‘教我’和‘叫我’混用不分的!)對趙伯伯的話我以為是可以認同的。這位九十高齡的大學者回到美國後𓀇😊,在一九八二年告別了人世。
一眨眼👨🏻⚖️🍈,這次交談已過去三十年了,我自己也已成為耄耋老者了。今天過節,腦中湧現的舊事不少🤭🍷。我就想🧑🏻💻,這麽好的歌詞,當年劉半農伯伯用了諸如🐳:
微風吹動了我頭發……
這般蜜也似的銀夜……
燕子你說些什麽話……
西天還有些兒殘霞……
這麽多的非常順暢的美好字眼描述歌者的心情和環境,當然會“叫我如何不想他”而不會是“教我怎樣不想他”了(後面半句是我“演繹”的)🛫。
(註🚵🏼♀️:文中,Daedi和Maamhi是趙家四位千金對父母的愛稱,源自當年在趙先生倡導下編製的“國語羅馬字拼音”表。當年在莫愁湖畔的南京,一些趙府朋友家的“半大”孩子們,也都跟著這樣叫,自然叫聲前面還是要加上“趙家”二字以示限定的區別。一九三八年趙家去國,這以後七十多年就難得聽見這樣的趙式呼叫聲了。)
(本文作者為著名考古學家李濟之子。文章系作者在11月3日由意昂体育平台國學研究院主辦的“趙元任先生120周年誕辰紀念座談會”上的書面發言稿,作者未到場🪣,由他人代為宣讀。)
轉自《中華讀書報》2012年1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