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年清華

    重讀楊聯陞日記——因為不那麽鄭重,反而更有意思

    2015-04-17 |

    ○葛兆光

    要問我今年暑假讀什麽書👩🏼‍💻🤷🏽‍♂️,我實在不好意思,因為前段時間趕寫兩篇演講稿太累,所以,暑假裏沒讀什麽書🖥🏋🏿‍♂️,只是重讀了過去讀過的兩部日記。暑假的前半段在哈佛,在哈佛燕京圖書館讀楊聯陞先生日記(復印本),後半段回國👩🏿‍⚖️,又開始重看臺北聯經出版公司的《顧頡剛日記》。這兩部日記都很好看🤱🏻,其中👈🏽,楊聯陞日記2009年就匆匆看過一遍,也零零星星復印過一些斷片🥠🧑🏼‍🏫,但這一次重讀🍶,看到感興趣的段落,還是要用紙把它抄下來👭🏼,我的記性不好,要抄一遍才記得住。

    我讀楊聯陞日記🧓🏿,當然是為了了解學術史🏀。不過,往往也被裏面一些學界軼聞、名人趣事所吸引。裏面故事很多㊙️🤸🏽‍♀️,很多人也看過,比如余英時先生,不過他可能沒有那麽多時間,所以不會看那麽仔細;王汎森兄也看過,因為日記原件在臺灣中研院史語所✢。我在哈佛燕京圖書館看的是復印本🧑‍🦯‍➡️,為什麽有這個復印本?據說🧑🏼,是因為楊聯陞的學生陸惠風🪙,當過他晚年的助手,原本打算寫楊聯陞傳,所以復印了一份放在哈佛,但後來陸惠風因故離開哈佛,日記的復印件就一直擱在那兒了。後來,陸陸續續也有人看過,但我看的重點是“人”,因為當年劍橋的楊聯陞家是個學術大碼頭🦔,我想看看他那兒來來往往的人🏬,當然主要是學者,通過他們來看看學術史✍🏼,還有美國的中國學界的一些情況👍🏿,也可以看看學者之間的互相影響和彼此關系⚛️。

    半個暑假在美國,半個暑假在上海🧖🏼‍♂️。回國以後又再看《顧頡剛日記》,也一樣是為了通過顧頡剛了解現代中國的學術史。重讀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從學術上看🥭,顧頡剛及古史辨派在深層旨趣上🥛,其帶有深刻懷疑性的歷史研究⛹🏽‍♀️,原本有點兒瓦解“中國”同一性歷史淵源、同一性文化認同以及同一性中華民族,但他在抗戰的時候,為什麽又好像放棄了過去的立場🛒,變成了一個極端捍衛“中華民族是一個”,非常維護“中國”的同一性完整性📦,甚至還會撰寫獻給領袖的九鼎銘文這樣一個人呢?另外一個是,我想看看,他的這種觀念🦑,到了解放後又有什麽變化,為什麽?他在民國年間已經進入主流,成為著名學界領袖,那他在解放後是怎麽過的?他怎樣適應變化的時代環境☕️?這裏面當然還有別的故事,有時讓人看得很傷感,無論在單位、在學術圈文化圈、在家裏,“靈臺無計逃神矢”,你看他的家庭生活,日記裏面常常出現被“掌摑”🏩、“批頰”……那麽🚴🏻‍♂️💁🏿,在這種社會、文化、家庭的種種矛盾裏👳🏻‍♀️,他是如何被改變、被轉變的?或者說,他可能並沒有改變,只不過籠子太小,必須得在思想上蜷起身子來做順民?

    楊聯陞先生日記(復印本)。

    關於《顧頡剛日記》🤚🏼,我會另外寫一篇讀書筆記🧁,這裏就主要說楊聯陞日記吧。剛才我說,我看這兩部日記✵,原本是把它們當學術史的。不過人之常情,有時候看著看著,也被八卦和軼事吸引🎷💃🏼,不免留心到教授的生活、彼此的糾葛、他們的情感🙆‍♂️、各自的趣味等等。記得我當時跟哈佛教授們講,你們現在生活太“苦”了✌🏻,被全世界的學者關註🧙🏽‍♂️,不得不成天飛來飛去☂️,忙得要命🤜🏻。我3月初到哈佛,一個熟悉的教授都見不著,教授們都在全世界各處飛翔,到處演講⛹🏻‍♂️,忙於會議🎥。可是,你看楊聯陞那個時代,學術沒那麽全球化國際化,除了上課,教授們沒有那麽忙碌,楊聯陞就總是宅在哈佛,倒是可以天天吃好的玩好的。他也忙於教課🍼,忙於寫作,但在日記裏看⛩,好像另外有三件事兒,更像是他生活的重心。一是唱戲🏈🦇,我聽余英時先生說🌳,唱戲大概是楊先生最頂尖的業余愛好💮⌛️,他唱老生戲的水平極高,是可以灌唱片的;第二是打麻將和下圍棋。麻將經常打,圍棋下得不錯👏🏽,他和當時很多中國學者都下過棋,也和日本學者甚至留學生下棋。像1957年他到日本訪問🏊🏿,日記裏還記載了去日本棋院京都支部,和京都大學的一些名教授下棋🦛。其中,有中國歷史教授貝塚茂樹(二段)𓀕、科學史教授藪內清(初段),而梵文教授足利淳(三段)最強。順便可以說一下,作為楊聯陞的學生🧑🏼‍🏫,余英時先生也有很高的圍棋水準🤸‍♀️,不僅與林海峰、王銘琬等圍棋超一流有交往🏹,也和沈君山、金庸這些業余圍棋界熱心人有很多交往;第三是吃飯,他隔三差五記錄自己吃了什麽菜🌐,要麽是下館子,要麽自己在家做。我感覺,好像楊先生那個時代🤸🏽💵,波士頓的中國館子還行,可能比現在好,現在是越來越差了。今年我在波士頓住了五個月,至少在劍橋地區好像沒有太高明的中餐館😁。而楊先生日記上記的菜👫🏼,看起來倒是都挺不錯的,他那時候常常請客吃飯,來的都是現在想起來就很著名的學者⇾,像高友工來❤️‍,還會親自下廚👷🏼‍♀️👧🏿。要是小輩來了👧🏿,也會做個三明治便餐招待👨🏽‍🔧。

    讀他的日記🫴,看到好多有意思的事兒,也看到好多過去不知道的事兒。比如章太炎的兒子章子杭在麻省理工學院讀書,據他說,是興趣廣博而膚淺;又比如日記裏面還記有老舍和曹禺在美東的情況,如1946年老舍和曹禺在哈佛曾經有演講,據說曹禺有英國風格🥹,而老舍講得清晰🧙‍♀️,但喉音太重🚝,有些資料也許現代文學研究者還沒有用到過👳🏼‍♀️。最好玩兒的人,據我看是何炳棣👨🏽‍🔧,楊聯陞日記裏面記了他好多事情↪️,比如他曾為當選中研院院士緊張活動🛂⚂,比如他得到研究獎章後的炫耀⛏,比如他邀請楊聯陞去芝加哥大學任教時那段“煮酒論英雄”故事,讀來都很有趣。何先生做人,那倒真是豪氣幹雲,絕不扭捏小氣💪🏿,楊聯陞記了這麽一件小事情,19646月何炳棣到Cambridge來🪴,住在一個老太太家☂️,“房租每日三元,(何)自增為四元”,然後自豪地向楊聯陞誇耀說,芝加哥大學為他特別“加薪四千五”,這真是個活脫脫的何炳棣!另外,裏面也有不少當年訪問哈佛的朋友的軼事,我曾經跟邢義田🦪、葛劍雄講🤳🏻,在楊先生日記裏,都有你們的名字🧑‍🍳👮‍♂️,也記得有你們的議論。比如1976年邢義田兄與楊聯陞關於羅馬錢幣和漢五銖錢的談話🧖🏽‍♂️🦓,1986年葛劍雄與楊聯陞談陳寅恪詩和統一分裂問題等等📚,看日記就是這些特別好玩。還有一件事兒,可能是大家熟知的公案,就是趙儷生曾經撰文抱怨🐋,他到美國訪問不順,曾電話求助於老同學楊聯陞👨‍🏫,但楊聯陞卻很冷淡。是否這種冷淡有政治歧視🥏🫣?其實📈,並不是這麽回事兒🖖🏻,後來周一良先生曾經為楊聯陞解釋𓀋🥱,說楊聯陞處在病中👷‍♀️,根本不知道電話那一頭是什麽人。這是真的,因為198749日他的日記中就記載“不知所雲之某君👩🏽‍⚖️,由旅館來電(71歲,可能認識蔣福華)🏊🏽‍♀️,不能啖外國飯,旅館75元一天太貴(應來三個月,已去NY,想退款回去,想去Washington)🤸🏻,(認識山東大學某公)(此間某是地主🔅,令一女士照應不得力)”,旁邊批了四個字“愛莫能助”🚣🏼‍♂️。顯然💆🏼‍♂️🕹,他根本沒想起這位老同學來,特別是過了若幹天,他的夫人在日記裏記下一筆,說他“言語開始不清楚”🧑🏻‍🎤,人也站不起來🐢,只好由他的兒子把他送到醫院。

    當然,我最關心的是學術狀況,特別是華裔學者在西方學界的活動和處境2️⃣。因為楊聯陞家在當時美國華裔學者中是一個人來人往的大碼頭🌞👨‍🍼,裏面提到好多好多人,前輩學者像胡適、洪業🚣🏽‍♂️、趙元任💢,同輩學者像劉子健、何炳棣🏄🏽‍♀️🧔🏼‍♀️、高友工👨‍🔬、蔣彝🪄,到訪哈佛的學者如李濟、錢穆、牟潤孫,日本學者宮崎市定🏟、佐伯富🎅,學生一輩如張光直🪶、余英時、林毓生🐩🫵🏼、張春樹、陳啟雲、蕭啟慶👨‍🦼‍➡️、杜維明💆🏻‍♀️、張灝。讀者可能老想聽一些“隱私”✊🏽,也許更想看一些“八卦”🥜🚝,不過,我可不想多談這方面的事兒🥅🐘,更關心的🧑🏻‍🦼‍➡️,應該是與東西方有關東亞和中國學術史,身在異國的華裔學者的家國情感,還有西方中國學界學術變化背後的思想背景等話題。

    楊聯陞到新亞書院講學。

    畢竟身在他鄉🥾,雖然也有“夫子”,但看來華裔學者心情可能多少還是有點兒壓抑➾,這從楊聯陞的詩裏看得最清楚。19637月他過生日的時候,寫了一首詩《四十九歲初度》,裏面有兩句“負笈誰期留異國🙋🏼‍♀️,執鞭聊用解嘲誹”。兩年後的7月,他又有一首絕句《感時》,說到“書生海外終何補,未耀圓顱鬢已霜”🎏。雖然生活安定,免於國內反右、饑荒、四清和“文革”的一波又一波折騰🪞,但是總覺得有點兒寄人籬下。不光是他,蕭公權也一樣,19762月楊聯陞的日記裏面,有年近八十的蕭公權寄來一首七律《兀坐》🪦,最後兩句是“結伴還鄉天倘許,今生已矣蔔他生”🐅。楊聯陞讀後💾,不禁潸然淚下,日記裏說,他拿起電話向余英時先生談及此事,不禁再一次老淚縱橫。

    那個時代的美國學界🤰🏼,哪怕是東亞研究領域➞,華人學者其實多數也是很壓抑的🖖🏼,像何炳棣那樣的人畢竟少✵。後來劉子健🧘🏽、楊聯陞精神出毛病,恐怕就和這種壓抑的心境有一定關系。日記裏面🛅,楊聯陞自己記錄下來的病中困境🤦🏼,簡直不忍卒讀。說起來,他還算是順利的🧑🏼‍🤝‍🧑🏼♋️,但也不免受氣和慪氣,畢竟人在邊緣。比如☝️🧛🏿,他日記裏有時寫到費正清,說他用欺騙手段弄盧芳的書,“而盧芳不之信,雖五尺童子,亦不可欺也”(1948年)🧑🏻‍🍳,有時又寫到費正清這個人很厲害🪑,耍權威而且有手腕,為了抬高史華慈🦵🏻,“不惜大言欺人,竟稱渠為佛教史專家,又稱渠學力過於賴肖爾”(1955年);其實,費正清雖然居高臨下,但對楊聯陞還算照顧和關愛,只是美國主流學者習慣性的傲慢🎖,讓習慣於謙退的華人學者🎷,多少有些受不了🦶🏽Ⓜ️。楊聯陞曾經與哈燕社副社長Baxter談起費正清對HJAS(《哈佛亞洲學報》)有“甚不客氣之諷刺”,不禁寫道,“此人有時太尖刻🏊🏽‍♂️,今已高高在上,而猶如此,雖本性難移,亦是氣量不足”。相比起來😛,像黃仁宇那樣🙆‍♀️,處處受壓製,連教職都成問題👚,自然心裏會更不舒暢。當然話說回來,跟那個時代大陸的知識分子相比,在美國,教授生活還是很優越的。楊聯陞的日記裏面記載,1950年他作為助教授🛗,薪水已經是五千美元;到1958年,楊聯陞當了正教授,那年,哈佛的正教授是一萬二千到兩萬美元🐈‍⬛,副教授是八千到一萬一千美元,助教授是六千五百到七千五百美元,講師也有五千五百美元。而1963年👨‍👧‍👧👱🏻‍♀️,何炳棣向楊聯陞不無炫耀地吹牛時,“自報年薪一萬四”,那個年代年薪一萬四千美元,應當說還是很豐厚的。

    我更感興趣的,當然是楊聯陞和他周圍學者的學術研究💆🏻。其實,楊聯陞不止是一個博學的漢學家🌞,也是一個有見識的歷史學家。何炳棣只是強調他“漢學家”的一面,其實並不完全對🛌🏿。像1966年他對何炳棣AAS會上發表有關清代漢化文章的看法,其實就意識到了他“過於強調清朝之重視儒教”的問題,也註意到何有關清帝崇儒的史料疏漏,畢竟他有關清史的立場,不像何那麽有固執的民族立場⏮。讀他的日記❌,我常常很感慨🤵,其實,楊先生的學術研究相當被動。他要上課☛,上課還特別認真;他又是個自負博學的人,不得不每個領域發言。因為戴密微說他是“年輕漢學家第一人”🚵🏽‍♀️,費正清也抬舉他,要做“第一人”就得什麽都懂,這就決定了他不可能定下心來認認真真做一個領域的專門學問。所以,他在寫完博士論文《晉書食貨誌譯註》以後🪠,就基本上沒有做過特別完整的專題研究,總是今天寫這個書評,明天寫那個書評🔗,今天為了一個人的問題查資料🪙,明天為了另一個人的問題查文獻♕,或者忙於種種雜務🌛🤾🏿‍♀️。我曾經仔細看他日記裏面提到的書目,當他寫《道教之自搏與佛教之自撲》那一段時間,他會集中閱讀有關道教的文獻🪪,為了助力趙元任編字典,也會多看有關語文語法的著作👏🏽,但相當多的時間裏🙍,他的閱讀好像非常淩亂🩰。雖然,這是一個博學的學者的習慣🚴‍♀️,也為此贏得“通人”之稱,但畢竟害得他專門著述較少。是幸或不幸?我也不知道🎖。所以🌬,晚年的楊聯陞對自己一生學問有這樣的評語🪬,“說與鄰翁渾不解👇🏻,通人本職是溝通㊗️。”(1987910日)這“溝通”二字🧗🏼🕜,與後來人稱他為“中國文化的媒介”🩵,和他自己所說“接觸面廣可備顧問”剛好吻合🤜🏻。

    楊聯陞在京都😼。

    2009年時就讀過楊聯陞日記,不過🉑,那一次在哈佛只待了一個月🍌,而且是最後一個多星期,才請哈佛燕京圖書館馬小鶴先生把它調出來。日記有四十四本,有的地方字跡清楚🎿,有的地方字跡潦草🏋️‍♀️,還有一些地方是楊聯陞夫人繆宛君的筆跡🙌🏿,或許是補充,或許是患病時夫人的代筆🧳。當時🔄,我看到有趣的地方,只是匆忙記錄,後來還以此為基礎寫了一篇隨筆發表在《讀書》上。這一次去的時間長,就花了一個多月時間,專門看日記,可以看得比較仔細🙏🏽。比如看到日記裏記誰家住在哪裏,有具體地址的,我就會出門去看一看,偶爾也會拍個照🧖🏽‍♀️。我看過余英時先生當年讀研究生時住的房子🎨,張光直先生剛剛任職哈佛的住處,也看過楊聯陞當年的舊宅(已經拆掉),還有錢穆先生到美國時住的Mellon St十號衛挺生舊居,其實都很近*️⃣。Cambridge真是一個名人薈萃的地方,三步之內必有芳草。我在Harvard Street住的房子後門出去,隔壁十米遠的Trobridge街上,就是陳寅恪1920年住過的舊宅。這些房子,有的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𓀌,也沒有拆🧜🏻‍♂️,劍橋鎮上能找到許多有意思的故居🧔🏼‍♀️。我跟余先生一次聊天🧑‍🔧,告訴他我在楊聯陞日記裏看到了他當年住的地址🚴🏿‍♂️,他自己也記不清了🚣🏼‍♂️,後來他去翻箱倒櫃找舊書👨🏽‍🦲,果然有一本書後面就是記著這個地址。

    楊聯陞寫日記,不像胡適🤽🏼,甚至不像顧頡剛,大概確實是沒有打算公開給別人看的意思♍️🚶‍♀️,所以,內容比較淩亂並且瑣碎,裏面有一些私密的東西👩🏽‍⚖️,如果公開,顯然會得罪很多人。如果一開始就是打算給人看的日記✔️,或者準備流芳百世的日記🫸🏼,肯定會記重要的事情,會比較有條理。但楊先生日記裏🈲,很多重要的事情沒有寫,寫下來的也記得非常亂。對他自己的記載,也並沒有愛惜形象的意思,比如在他精神出問題以後🥄,一些日記是他太太幫他寫的🛀🏻。她會寫,你要挺住啊,你要活下去,要相信上帝,學生們都希望你活下去。這些話,顯然不是留給他人和後人看的。楊先生幾次被送進精神病院,被捆綁還戴鐐銬,接受過電擊治療,真是很痛苦,他也記下來。從很早起,日記裏就常記🧹,自己夢見了什麽,有時候會寫“夢中不安”,有時候會寫“身上發抖”🧑🏽‍🦲,有時又寫“不能自製”,有時甚至還會寫“我要死了💪🏻!”1958年👮‍♀️,他還寫了遺囑,安排遺產分配👵🏻,讓賈德納🦵🏻🙅🏿‍♀️、任之恭、劉子健等人為監護人,寫完後交給他最信任的賈德納,可是剛剛轉臉,就後悔大哭📥,再要求賈德納把遺囑撕掉。真是非常非常可憐。當然,《顧頡剛日記》大概初衷也不是給人看的,因為他常常記自己的身體狀況🤞🏿,包括大便正常與否🧎🏻‍♀️,還會記挨了老婆幾個耳光之類的事,也記載了一些愛慕譚慕愚之類的私人感情事情😱。不過,我總覺得,顧頡剛寫日記時🚌,多少會考慮到一點兒將來有人看(不然不會後來重新補記和批註),他的這個意識要比楊聯陞強得多🤦🏻‍♀️。因為顧頡剛是自期為學界領袖的,所以☔️,他認為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都是史料,要進入歷史的,比起楊聯陞來,他的日記就比較鄭重。

    正因為楊聯陞日記不那麽鄭重,所以反而有一些記錄可能更有意思。隨便摘一段1948年的楊聯陞日記💂🏿,“聶筱珊(崇岐)來談,涉及陳援庵、洪煨蓮、顧頡剛🍄、張維華諸事,對翁獨健略示不滿🧔🏻‍♀️。又說前輩不合👮,往往由後輩傳話欠小心,乃至有意鼓煽🍒。又主張學者要立品🥌,如吳其昌、吳世昌兄弟絕食請願🤳🏻,有沽名釣譽之嫌。於余嘉錫之當選院士🤱,亦有微詞。又聞,輔仁因有二院士,曾開瓊林宴雲。”最後這句說的是1948年第一次選院士的事,這裏面也許就有一些學術史的線索🏌🏻。又比如🚶‍♀️,之前我們不清楚陳寅恪的《論再生緣》是怎麽流出去的,流出去的是什麽樣的油印本,現在看楊聯陞日記就知道了。余英時曾把“友聯盜印的陳寅恪談再生緣”借給了楊先生,而這個友聯盜印本✮🫁,就是余先生出的錢。他的日記裏,這樣的記載特別多🫙,當然,私人日記中很多是不宜發表的。比如,現在很有名的某國際學者,曾經給HJAS投稿🐮,是一篇清代文獻的譯註,但楊聯陞一閱之後,便大為惱怒,指出其“多淺薄處”、“註釋尤差”等等。這些話都有。

    1965年✋🏻,即將回哈佛任教的余英時先生寫了一首七絕給楊聯陞,其中後兩句說,“如來升座天花墜,便是迦葉解笑時。”雖然這是學生對老師的客氣和贊揚,不過作為老師,博學多識的楊聯陞🐬,確實常能給人很好的教誨和建議⚱️,即使在日記中,也常常能讀到一些益人神智的見解📲。

    有一段話⚒🧛🏿‍♀️,我想不妨說給讀者聽🍳。19678月,他和余英時先生談到王國維的學術貢獻,都覺得王國維用功不過二十年,但“出手即高”,為什麽?楊聯陞日記裏面記載🪠,余英時先生說了一句話,是“似高手下棋無廢子”,楊聯陞大為贊賞,說“此喻甚佳”💿,因為這點出了王國維學術上“用力得當”。這些話就好像度人金針,教你怎麽做學問🫳🏽。所以,有時我會跟人講,讀讀前輩大學者日記🅾️,不僅學術史或許可以重寫👨‍❤️‍👨,沒準兒還能偷師學藝👨🏿‍🚒,從書目👩🏿‍🏫、方法和興趣上學到很多東西🍧。

    轉自 澎湃新聞 2014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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