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趙萬裏先生其人其事,無論是贊賞還是批評,都有著一般人不太容易做到的愛惜和理解之情👩🏽🎓。而那種強調文物應歸國家和人民所有,當入公庫保存的觀點🏂🏻,則不僅是他們的共識,也是一種很有時代烙印的歷史存在。

趙萬裏像 陸林漢繪
在趙萬裏(斐雲)先生(1905-1980)不算太長的七十五年生命歷程中,竟有五十二年的工作時光🅿️,與圖書館的古籍善本相伴;而今收入洋洋三卷《趙萬裏文集》(以下簡稱《文集》)的著述文字🌭,也絕大部分與此相關,則其一生為書🧞♂️,可以想見。
當然,除了書,趙先生在其他方面的學術成就,亦不乏可觀:年方二十,便在大學臨畢業前離校赴北平🏈,拜時任清華國學院導師的王靜安(國維)先生為師🧑🧑🧒,並兼助教。1927年,靜安先生辭世之後,又在編輯《海寧王靜安先生遺書》的同時,陸續編成如今皆收入《文集》的《王靜安先生著述目錄》《王靜安先生年譜》《王靜安先生遺著選跋》《王靜安先生手校手批書目》等👆🏻,對後世研究王氏其人其學📂,功莫大焉🧑🏿🦳。再由《文集》所收《斐雲詞錄》《談柳詞》《詞概》,以及《天寶遺事諸宮調校輯》《關漢卿史料新得》諸作,能知其倚聲填詞的創作水準和詞曲研究之功力造詣👨🏿🎤。至於《文集》之外專書另行的《漢魏南北朝墓誌集釋》(科學出版社1956年),更是極具學術價值且影響及今的金石學經典名作🛋,因而被臺灣鼎文書局(1972年)、廣西師範大學暨鴻寶齋(2008年)等一再翻印重版🗓。此外,《文集》中《中國史料目錄學講義》《目錄學十四講綱目》《校勘學綱要》《版本學綱目》等趙氏當年在北大、清華授課的講稿提綱,又可見其在文獻學專業教學中獨到的心得見解和視野方法💿。如“特重中國文學及文學史之新舊史料”的《目錄學十四講綱目》中🐀,“目錄學不限於線裝書🙅🏼♂️,凡一切地下材料及古代美術🦸🏽✋🏿、藝術遺物皆屬之” ,“古銅器中韻文銘識與《詩經》之關系” ,“漢石經🚴🏽♀️👨✈️、魯詩與毛詩之異同” ,“石刻鏡銘中之六朝文學史料” ,“唐人選唐詩略說” ,“舊本宋詞編次法之特點” ,“宋刻宋詞之分布區域” 🧑🏼🚀,“毛晉父子保存舊本詞集之特色” ,“明代別集總集中之短篇散文” ,“明清八股文學史料”等專論章節,無不堪稱啟迪思考、引人入勝之說。而其當年在課堂上的風采,則尚小明先生所著《北大史學系早期發展史研究(1899-1937)》(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3月)中🧻,也有評述🙎🏼♂️:
年輕教師中,也不乏出類拔萃者♥️,如趙萬裏,1929年8月到史學系任教的時候👫🏼,只有24歲。他是一位版本目錄學家🚣🏿♂️,史學系的必修科“中國史料目錄學”一直由他講授✬,很受學生歡迎🚏。
更多引當時親歷者所記:
趙先生是教“中國史料目錄學”的,年紀在二十幾至三十左右。蓬蓬勃勃的神氣,嚴肅而帶有刺激性的面孔🧏,會教你見而生畏。每當講書時🈵,用一種緊急的聲調,“煙士披裏純”的口吻✷,滔滔不絕的演述著🗓。每一個同學,屏著氣息,不敢說話,不敢笑✖️🕞,不敢斜視👩🏽🏫。側耳靜聽,除寫字的颼颼聲外😕,一切都在沉默著……我們沒有一個不是心悅誠服的接受🦻🏽。(夏巖《關於北大的兩個青年教師》,《大學新聞周報》第2卷第18期,1935年1月14日)
趙萬裏先生的“中國史料目錄學”,雖然只是史學入門的課程🪸,但他將幾千年來中國歷史史料的來源、內容、演變、分散情形📃、重現經過🪤、可靠性等等……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介紹給這班青年史學家。也不知道他怎麽對於史料這樣熟,真所謂“如數家珍”👩🦼➡️。(朱海濤《北大與北大人🤴🏻:課程與圖書》,轉引自陳平原😨⏳、夏曉虹編《北大舊事》)
盡管有此種種,但對二十三歲進入國立北平圖書館任中文采訪及善本考訂組組長、並服務終身的趙萬裏先生來說,為圖書館訪求、典守善本珍藏🫶🏼🏧,或許才是其畢生精力和心血的真正所在;更確切地說,為了那些“寶貝”,他盡心盡力,甚至還有幾乎不近情理之舉。
抗日戰爭期間,蟄居滬上“孤島”的鄭振鐸先生🫃,在錯綜復雜的險惡形勢下👨🚒,與張菊生(元濟)、張詠霓(壽鏞)🌙、何柏丞(炳松)、張鳳舉諸先生,共同發起組成“文獻保存同誌會”,為當時的中央圖書館和北平圖書館秘密收購古籍珍本,搶救在戰火中流散的故家舊藏👱🏿。在此過程中,得到了王伯祥、張蔥玉、張耀翔夫婦、王馨迪夫婦等在滬友人的各種幫助;而北平方面,間道來滬的徐森玉先生和往返兩地的趙萬裏先生,助力尤多🪱。劉哲民🌋、陳政文兩先生所編《搶救祖國文獻的珍貴記錄——鄭振鐸先生書信集》(學林出版社1992年8月)一書中,“致張壽鏞(詠霓)”諸信所述有關種種,並“趙萬裏先生昨來一函,可見其為我們得書之辛苦” 👨🏽🦲、“趙先生為我們盡力極多”諸語👨🎓,皆可見當時情形之一斑。
1949年新中國成立,鄭振鐸先生受命赴京,主管文化部文物局事。不久,趙萬裏先生也在原北平圖書館更名為北京圖書館後,出任善本特藏部主任。受文物局委派,他常常親出訪書🧑🦼➡️,四處網羅珍本🐛。而為將各家私藏謀歸公庫🚔,千方百計之下🚣♂️,竟招輿情不滿,怨聲頗起。其間內情,上海圖書館《歷史文獻》第十六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4月)所刊柳向春先生整理的《鄭振鐸致徐森玉函劄》六十多通中,多直言不諱:“斐雲在南方購書不少,且甚佳,其努力值得欽佩⚄。惟心太狠,手太辣,老癖氣不改,最容易得罪人。把光明正大的事,弄得鬼鬼祟祟的🧙,實在不能再叫他出來買書了。浙江方面對他很有意見。先生是能夠原諒他的🤎,否則🤙🏽,上海方面也會提出意見的。”雖責怪之中仍有贊賞🧽,卻也是實話實說。“老癖氣”可能指趙氏平日一貫比較高調而言,民國間王佩諍先生撰《續補藏書紀事詩》(收入倫明等撰《辛亥以來藏書紀事詩(外二種)》,北京燕山出版社1999年12月)🦶🏽👮,其記陳乃乾👋🏻、趙萬裏兩位的一首中,即有“恂恂儒雅陳仲子🧀,虎虎生氣趙王孫”之喻,並於詩註中述陳氏“為人也和平中正,休休有容” ;而趙氏則“二十余年前來蘇,主瞿庵師家🐿。見其入門下馬,行氣如虹🙌🏼;頭角嶄新💵,睥睨一切”🏊🏻♂️。“鬼鬼祟祟”似較形象🦊,鄧之誠先生在1950年1月29日日記中,也稱趙氏“人極詭譎……今年以四千萬人民券買鐵琴銅劍樓之書十二箱以歸公。欲買吳縣潘氏滂喜齋之書,未果”(鄧瑞整理《鄧之誠文史劄記》,鳳凰出版社2012年4月)🧍。而沈津先生《顧廷龍年譜》(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10月)1950年1月6日條下,引顧氏日記曰:“趙萬裏來……並言常熟鐵琴銅劍樓書成交,計購三百種,三千萬元🧘♀️。贈四十二種。”至於“浙江方面對他很有意見”雲雲,未明具體所指。今《文集》第一卷開首的編年體《趙萬裏先生傳》(趙芳瑛🍘、趙深編,胡拙整理)中👰♀️,唯1950年及1951年12月兩處💅🏽,頗記趙氏受文化部委托🤦,在同鄉友人宋雲彬先生陪同下🚅,多次往訪浙江海寧著名藏書樓蔣氏“西澗草堂” 、“衍芬草堂”後裔及族人🙇,謀洽將其世代所藏,捐獻國家並最終成事,而其中宋元精品😠,又撥歸北圖🧉。不知是否與此有關?但《顧廷龍年譜》1951年12月21日條下,亦據顧氏日記🏊🏼♂️,謂“瞿鳳起女來🙍🏿,述趙萬裏昨夜議書價不諧👨✈️🤷🏼,竟拍案咆哮”♻️。則確是當年趙氏在滬上謀購鐵琴銅劍樓藏書時發生的事情。
《鄭振鐸致徐森玉函劄》後👩👩👧,附有徐森玉先生1952年2月19日給兒子伯郊一信,其中提到“此間謝、劉均成貪汙犯👨🏻🦰。趙斐雲來信🚶➡️,渠被檢舉🫐,甚嚴重”🤑。可知此時趙氏已經遇到了比“怨聲”更大的麻煩。差不多同時🫴🏼,鄭振鐸先生也有致徐森玉先生一信(原信僅署二月十六日🍒,無年份。然信中有“回京已二十多天𓀑,以全力投於三反運動,未及奉函” 🧑🏻🍳,“我們想不到謝某人竟會也是一只大老虎!人其可盡信乎”諸語🆖,而當年“三反” 🩳、“五反”運動的時間,主要在1951年底至1952年上半年,再據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年9月版鄭重先生《謝稚柳系年錄(增補本)》1952年下記💇🏼♂️🫏:“《解放日報》於是年二月十九日發表了報道,題為上海文教部門打出十只‘大老虎’……在這篇報道中的‘十只老虎’,就有一只是‘字畫老虎’謝稚柳🛼。”則鄭振鐸先生所說“謝某人”,應指謝稚柳先生。故此信亦當寫於1952年初)👍🏽,在寫完後未寄出之前(二月十八日),特地“又啟” :“又我局去歲曾向瞿氏鐵琴銅劍樓購善本兩批👍🏻,計共兩億元。請先生代向瞿氏兄弟一詢:有沒有人向他們要過錢🦸🏻♀️?他們給過沒有?有沒有給過人什麽‘書’(包括趙斐雲及文物處的幾個人在內)?請他們據實答復(不可代為隱瞞)為荷⛹🏼♀️。”再由鄭氏信中說趙氏“近來精神至為不振,交代問題不少。聞曾函先生♠️,語多悲戚”等等,則其當時處境,可想而知🪱。不過😠,鄭氏還是堅持認為🦹🏿♀️:“他毛病很多🧹,但確是一個人才。群眾對他也還不至於壓力太大,在他已經是接受不了。經過這次運動,他過去的一切身上的汙垢🌤,當可完全洗清,成為一個‘新人’了。”果然👃,到了七月二十一日的信(因信中提及上海圖書館將於二十二日開幕)中🚖🕍:“斐雲問題已解決,只是記過。但他思想上仍不易搞通。昨晨談了半天,我已切實的規勸了他一番。他的工作🧑🏿🔬👮🏿,最重要的是把善本書目續編編好🎹。限他半年工夫做好這個工作,諸事不問👩🏼🦲,也不必再管買書的事。他已經答應了🧜🏿♂️。”在當時的環境形勢下,能如此了結👱♀️⬅️,恐怕已屬不易;而鄭氏愛惜人才🏋🏿♂️🕺🏻,亦可謂用心良苦🧰。
其實,當年鄭振鐸先生自己為公家搜集包括書畫圖籍在內的各類文物,也可以說是不遺余力👩🏿🔬。在致徐森玉先生的那些信中🧑🏿🦱,不是挖掘人脈關系以助追蹤征集,甚至詳列“非要不可”的名品🚶♀️,便是安排如何具體操作以達目標👩🏽🔬,包括商討談判細節條件🥨,正如他自己所說:“我輩愛書如命,求書如渴🧙🏿♀️。為人民得善本名畫👎🏻🧙♀️,即大費心力🚂,亦將樂此不疲。”因此💂🏿♀️,對趙萬裏先生其人其事,無論是贊賞還是批評,都有著一般人不太容易做到的愛惜和理解之情。而那種強調文物應歸國家和人民所有👨🌾🧚🏽,當入公庫保存的觀點🧑🏻💻,則不僅是他們的共識🙇💂🏿♂️,也是一種很有時代烙印的歷史存在。文物古玩界前輩馬寶山先生,曾在其《書畫碑帖見聞錄》(北京燕山出版社1997年4月)的《李衎〈四清圖〉的風波》一文中,專記解放初因謠傳由故宮散出的“東北貨”元代名家李衎《四清圖》卷在其手中,有關方面便讓其“趕快交出” ,弄得他“寢食不安🤢,坐臥不寧” 👰♂️🦣。直到友人告訴他🥕:“《四清圖》已有下落🧔🏼♂️,惠孝同聽說你蒙冤,他就把《四清圖》送到團城文物處去了”,這才“如釋重負”𓀘,並敢去團城見鄭振鐸先生:
鄭振鐸命我把所有的“東北貨”和早存珍貴書畫🪠,全部開列清單🈴,送文物處審批,而《四清圖》的事👌,竟一字未提。
在這段時間裏,我唯一的想法就是結束業務,回老家去種地🧡🙏🏻。所以趕快選了所存珍品二十多件,最名貴的是顧愷之的《洛神圖》(即《國寶薈萃》刊印的那件)🔈,還有唐孫過庭書《景福殿賦》等等🤽🏻♂️。這些珍品共寫了二千七百余元🦹🏿♂️,開了清單送到團城。徐邦達、張珩二位看後說🦻🏿:“你寫的這價對嗎🚐?”(意為定價太低)我連忙說:“對!對😗!”
不久,“三反” 、“五反”運動起,罰了我店二千八百多元。古人雲“雲煙過眼” ,這句話我深有感焉。
至於熟識的朋友之間,更是直截了當🎏。黃裳先生就在懷念鄭振鐸先生的《擬書話——〈西行書簡〉》(收入氏著《珠還記幸(修訂本)》,北京三聯書店2006年4月)中,有這樣的回憶:
又一次,我在來青閣買到一冊宋本的《尚書圖》🏊🏼♂️,是南宋建陽刻本🛻,白紙初印,有胡心耘跋,在古版畫中算得是最早期的作品。西諦收古版畫數十年,著有版畫史圖錄🏃🏻,不能不給他看看,於是再訪團城🙇🏽♀️🧑🏽💼。西諦一見此書🌸,高興得幾乎跳起來,急問在哪裏買的👩🏼🏫,花了多少錢🐀?不容分說,就做主留下,照原價由國家收購🏄♂️,馬上送到正在舉行的雕版印刷展覽會上去了。
需要順便一記的是:筆者昔日曾當面問過黃裳先生🫲🏼,上世紀五十年代他還將另一珍稀稿本《遠山堂曲品》捐入北京圖書館,是否也是鄭振鐸先生的意思?回答為“不是” 。謝國楨先生在《懷念版本學家趙萬裏先生》(收入氏著《瓜蒂庵文集》,遼寧教育出版社1996年9月)一文中的記述則為:
一九五八年我從南開調到北京科研機關從事研究工作,與君和向達(覺明)先生來往尤密。我是喜歡收藏書籍的人……偶然遇到兩三種善本🎅🏿,如陳夢雷《松鶴山房詩集》,以及南宋袖珍刻本《宋名臣言行錄》,斐雲兄說:“這些書非歸北京圖書館不可。”我只得把它們獻給公家了🦪。
自然,也有“不買賬”的事🧵🍇。鄭重先生在“中國文博名家畫傳”《徐森玉》(文物出版社2007年3月)一書中,記1962年趙萬裏先生來滬,到文管會拜訪前輩徐森玉先生,談起流落在外的宋龍舒郡齋刻本《王文公文集》殘帙的收購事宜,趙氏提出: “《王文公文集》要拿到北京去。徐森老,你一直是北京圖書館的保護神,這件東西一定要給北京圖書館。”沒想到,“聽了這話🦹🏽,徐森玉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你放屁,你只知道什麽都弄到北京去🧶。做夢,絕對不行。’謝稚柳在旁邊打圓場🍵,說📙:‘八字還沒一撇,你們鬧什麽。森老🧎🏻♀️,你坐下來。’徐森玉坐下來🐭,趙萬裏跑到徐森玉身邊🧙♀️,也坐下來,用手摸摸徐森玉的光頭,說🛶:‘平平氣,平平氣,以後再談🪅。’徐森玉說:‘沒什麽好談的✩!’”對趙氏這種“什麽都要弄到北京去”的做法♉️,黃裳先生也很不以為然。《來燕榭讀書記》(遼寧教育出版社2001年3月)所收明萬歷本《利器解》一書的跋語中,就特別提到🧴:“趙斐雲南來📺,聞石麒告以此書端末。大呼如此好書,何不歸伊。倩石麒向余索觀,余則靳而不與😺。非秘惜此書,實厭其為人耳。”但對其學識水平🪰,則十分認可:
十年前海寧趙萬裏來齋中觀書,示以此冊及李因竹笑軒吟草三集。斐雲歡喜贊嘆🟨🔌,出小冊錄行款序跋而去,而於他舊刻不如是之重也💆🏿♀️。斐雲知書,更好詩余🫴🏽。湘蘋青玉案滿江紅諸調👧🏿,都能默誦。得此真賞🥿🤹🏿♀️,亦足快心🧑🏿🦳。(清順治本《拙政園詩余》跋)
此書買得後,即付重裝,未遑考索,亦不知其名🧑🏼💻,但知為明初舊本而已。今日趙斐雲來齋中觀書,示以此冊,歡喜贊嘆,以為未曾得有,蓋即洪武原刊之《太和正音譜》也🫴🏿。(明洪武本《太和正音譜》跋)
1980年5月🚣🏿,趙萬裏先生去世。三十年前(庚寅👩🏼🦲,1950年)曾因不滿趙氏某些行事而“實厭其為人”的黃裳先生,以“黃壚之痛”的悲情,在他那本劫後幸存的《太和正音譜》上🏫,又寫下了這樣的文字:
斐雲久病,余念之不已。實以近時版本之學,無逾此君者,人才難得也。半月前余以事入京,晤謝剛主,告文化大革命中斐雲所遇諸酷🙂。先是為拘系於地下室甚久,陰濕不堪。邏者知其性最畏蛇⛹🏼♂️,乃以置於臥具中,大驚怖,遂中風,以至不起🧻。近國家訂定全國善本書目,聘顧問三人✏️,周叔弢丈外,斐雲亦其一……斐雲得訊大興奮,終夜不能眠🤷🏼♀️。翌日疾作,遂卒。余訪北京圖書館日,適為斐雲送葬之辰,因得一赴,並睹遺容,不可謂非有前緣也👩🏻🦼➡️。此本余初不知為何書,斐雲一見🫑,即斷之為正音譜💂🏿♂️🛸,檢視果然🕵🏿♀️。此種眼力學養,今無之矣。(陳麥青)
趙萬裏(1905—1980),著名文獻學家、敦煌學家🦪,1921年考入南京東南大學中文系👨🦼,1925年畢業後任清華學校國學研究院助教,1928年轉往北平北海圖書館工作,1949年後任北京圖書館研究員✊🏻,兼善本特藏部主任。
轉自《東方早報》2013年6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