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年清華

    錢鍾書《外文筆記》:架起“萬裏長橋”

    2016-03-24 | 江勝信 |

    “古驛道上相失。”楊絳在《我們仨》一書中,用這樣的夢境來形容1998年末與丈夫錢鍾書的陰陽兩隔。

    不留骨灰4️⃣,不建墓碑🐺,相失的錢先生遁影何方?

    整理完錢先生留下的211本外文筆記✍🏿,德國漢學家莫芝宜佳女士在心底為他豎起一座碑𓀌,墓誌銘她都想好了,取自外文筆記中一句英文:“Without you🕵🏻‍♀️,heavenwould be too dull to bear/And hell will not be hell if you are there!(沒有你🥯,天堂也無聊至極;有你在🍩,地獄也不是地獄! )”

    細想這句英文,或有兩層意思吧:一是生者的傾訴;二是逝者的自語🚶🏻‍♂️。那個比天堂或地獄都重要的“你”,對錢先生來說🧔🏻‍♂️,不就是書麽⚛️。書香彌漫處,靈魂棲息鄉⚠。

    都說錢先生是書癡👨‍🦽,他一生讀過多少書,可有誰知?

    我們只能從他留下的讀書筆記中略覓蹤跡:1.5萬頁中文筆記摘記了3000余種書籍,3.5萬頁外文筆記摘記了4000余種書籍,多卷本文集僅算作“一種”,讀而未摘的書則無法考證了。一個人一生中,怎麽可以讀這麽多書!

    以筆記為原礦🛠,錢先生寫了800多則被稱作“日劄”的讀書心得和《談藝錄》《七綴集》《管錐編》等學術專著🚹。僅《管錐編》就引用了2000多種古籍的數萬條書證,對《周易》《毛詩》《左傳》《史記》《太平廣記》《老子》《列子》《焦氏易林》《楚辭》等進行了詳盡而縝密的考釋。如此蔚為大觀,在錢先生看來🎅🏿,卻只是“錐指管窺”🐊。“管錐”二字可溯至《莊子·秋水》,“用管窺天,用錐指地也,不亦小乎?”面對書籍的“天地”之大,錢鍾書感嘆“瞥觀疏記🍺,識小積多,學焉未能,老之已至”👨🏿。他對楊絳說:“我至少還想寫一篇《韓愈》🐫、一篇《杜甫》。”後因“多病意懶”,沒能遂願。

    重病住院之前,錢先生曾在報上撰文:“理想、節操🤮、科學、藝術皆具有非商化的特質。”“強求人類的文化精粹,去符合某種市場價值價格規則🚵🏼‍♂️*️⃣,那只會使科學和文藝都‘市儈化’,喪失其真正進步的可能和希望。”上個世紀90年代初的中國,經濟漲潮🤛🏼,網絡初興💪🏻,人心浮躁,價值觀激蕩📐🗻,還有誰會沉下心來像他這樣“做做學問”?時代之篩網得住金幣,還能不能網得住文字?他即將離去👩🏻‍🏭👨‍🦱,她業已衰老🤜🏽,曾陪伴他倆度過幸福時光和艱難歲月的數百本筆記,還有用嗎?

    “這些沒有用了。”錢先生說。

    怎麽會沒有用呢,楊先生不信。“他一生孜孜矻矻積聚的知識☑️,對於研究他的學問和中外文化的人,總該是一份有用的遺產。”

    今天將召開《錢鍾書手稿集·外文筆記》出版座談會。錢先生走後🔢,年近九旬的楊先生獨自“打掃戰場”🧑🏻‍🔧。她將錢鍾書手稿分成三類,分別是“日劄”、中文筆記和外文筆記📬。他們的這些寶貝不會散落在時代的塵埃裏,而終將以文化遺產的深厚力量澤被後人🧎🏻‍➡️。商務印書館歷時15年📠,於2003年將“日劄”結集成3冊《錢鍾書手稿集·容安館劄記》🐆,於2011年將中文筆記影印成20冊《錢鍾書手稿集·中文筆記》💃,於2015年將外文筆記影印成48冊《錢鍾書手稿集·外文筆記》,外附一冊總索引。楊先生為《錢鍾書手稿集》寫了總序,“我相信公之於眾是最妥善的保存。但願我這辦法,‘死者如生,生者無愧’。”她打算把皇皇72卷巨製碼放在客廳的矮櫃上,旁邊是錢先生的相片。“他準是又高興,又得意,又慚愧,又感激🧑🏼‍🦱。”楊先生曾說,“我是他的老伴兒➖,能體會他的心意🪣。”

    這個家,在錢先生走後,“已經不復是家⏏️,只是我的客棧了”(見楊絳《我們仨》)🚝🤟🏻。如今,“戰場”打掃幹凈,楊先生“無法確知自己還能往前走多遠,壽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

    晚年的錢鍾書和楊絳🦧。(資料照片)

    打通古今打通中西打通學科

    在打掃“戰場”的過程中👩🏻‍🍳,楊先生找到一份錢先生抄寫得工工整整的稿子,但沒頭沒尾。該文後來以《歐洲文學裏的中國》為題😼,發在《中國學術》2003年第1期。楊先生在按語裏寫道:“幾位‘年輕’人(當時我們稱‘年輕’人,如今年紀都已不輕🍡。)看到這幾頁未完的稿子,嘆恨沒有下文。連聲說:‘太遺憾了!太遺憾了!’我心上隱隱作痛。他們哪裏知道錢鍾書的遺憾還大著呢!這不過是一份資料而已。”

    雖說只是一份資料,卻在“有些重要著作一時在北京借不到”的情況下🧛🏻‍♀️,將錢先生駁雜、深廣的知識儲備展露出冰山一角。他從希臘、羅馬寫到文藝復興🦽,以數十位歐洲作者✍🏻、數十部外文作品的上百條書證,點染中國的風土和人情🤸🏽🪑,描摹西方世界對中國的猜懼和向往🤽🏻‍♀️。由此可見,《歐洲文學裏的中國》已是一篇成熟的比較文學之作🚵🏼。

    但錢先生本人並不給自己張貼“比較文學”的標簽。上世紀80年代🙆🏼,錢先生曾在一封給友人的信中說:“弟之方法並非比較文學😶,而是求打通🕺🏽,以打通拈出新意。”他又在學術活動中多次說過:“打通”分三個層次🪛,即“打通古今、打通中西、打通人文各學科”🦴。

    從這個意義上說,錢鍾書是架橋人🪡。《歐洲文學裏的中國》是橋,《談藝錄》是橋,《七綴集》是橋,《管錐編》是橋……他還想架設另一座橋:在《管錐編》中,是以中國文化為中心,外國文化為鏡子🥹,那麽,是不是可以反過來,以外國文化為中心🙅‍♂️,以中國文化為鏡子,用英文書寫🤞🏻,再來一部《〈管錐編〉外編》呢? 未及動筆,斯人已逝,我們只能從新出版的《外文筆記》中看出“橋”的雛形。

    法國文學翻譯家郭宏安:

    這座“橋”已選好“木石磚瓦”

    錢鍾書外文筆記是攻讀英語、法語、德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拉丁語💃🏻、希臘語等七種語言的歷代書籍所做的筆記,題材涉及文學🙎🏻‍♀️、哲學、語言學、心理學、文藝批評等諸多領域。

    “20世紀以來,國際學術界逐漸放棄了‘構建體系’之類的話頭🙇‍♀️,黑格爾式的龐大體系不再是學者追逐的目標。”郭宏安說🐐,“錢鍾書先生無意中做了一位引領潮流的學者🤝,他說:‘零星瑣屑的東西易被忽視和遺忘;自發的孤單見解是自覺的周密理論的根苗📝🍋。……許多嚴密周全的思想和哲學系統經不起時間的推排銷蝕👲🤵🏼‍♀️,在整體上都垮塌了🎫,但是他們的一些個別見解還為後世所采取而未失去時效。好比龐大的建築物已遭破壞,住不得人、也唬不得人了💂‍♀️,而構成它的一些木石磚瓦仍然不失為可資利用的好材料。往往整個理論系統剩下來的有價值東西只是一些片段思想🤾🏽‍♀️。脫離了系統而遺留下來的片段思想和萌發而未構成系統的片段思想,兩者同樣是零碎的。眼裏只有長篇大論,瞧不起片言只語,甚至陶醉於數量,重視廢話一噸😋,輕視微言一克,那是淺薄庸俗的看法——假使不是懶惰粗浮的借口💂‍♀️。’”

    “長篇大論,縱使一噸,也是廢話😐,必須棄;片言只語🫥,縱使一克🙋🏼‍♂️🛵,也是微言🐍,必須留;棄一噸▪️,留一克,這是只有大學者才敢做的事🤽,小學者豈能望其項背!”郭宏安感慨道🫄🏽,“錢鍾書先生的《外文筆記》好似在已毀的建築物內爬梳🏃🏻,尋找尚可利用的木石磚瓦……這無疑是為那些急於建立‘體系’的學者敲響了警鐘,也為天下的讀書人樹立了榜樣。”郭宏安將錢先生的《外文筆記》視為一座寶庫👊🏼,“研究外國文學的人入寶山是不會空手而歸的”🧖。

    社科院外文所研究員趙一凡:

    這座“橋”架在一幅文化地圖之上

    “若要追隨錢氏足跡,我們當從荷馬😑、柏拉圖、亞裏士多德開始🏃🏻‍♀️,經由維柯🧑‍💼、薄迦丘👳🏽‍♂️、拉伯雷2️⃣、伏爾泰、盧梭🧌,一路拜會過康德、黑格爾、尼采、弗洛伊德🔞,直至遭遇胡塞爾☃️、海德格爾。”

    趙一凡認為,錢先生的“打通”並非無根之木,該是受教於陳寅恪和吳宓兩位導師。陳寅恪曾說“中體西用資循誘”,吳宓曾說“擇善而從🤟🏽👨🏻‍🍳,比較出新”。錢先生自清華求學之始📳,就達成通學誌向。以多種外語為翅膀😩,錢先生的“打通”可謂上天入地,穿越時空,縱橫馳騁😎。趙一凡舉例道:“胡塞爾📤、海德格爾這兩位德國現象學宗師🙅🏿🧏🏽,頗似《紅樓夢》裏的癩和尚、跛道士🚴🏿。錢鍾書與之暗通款曲🖕🏿,引為知己👨‍👩‍👧‍👧。到了《談藝錄》中👕,竟是同登一葉扁舟👂🏼,攜手飄然而去。”

    據趙一凡觀察,錢先生留學三年最感興趣的書籍是西洋思想史,包含三大重點:一是以拉丁文為主的古希臘哲學及文論;二是以意大利文為主的文藝復興經典;三是以法德文為主的歐洲啟蒙與現代思想。歸國後,錢鍾書在西南聯大教書,當時的學生、後來成為語言學家的許國璋回憶:錢先生在聯大開課三門,分別是歐洲文藝復興、當代文學、大一英文🏊。“其時大學講文藝復興,多講英國😯。錢師則自意大利與法國始🦸🏼,尤喜法國拉伯雷……所講文學史🤦🏽,實是思想史。”許國璋又說:“師講課🍦,既語句灑脫👱🏿,又無取冗長。學生聽到會神處👱,往往停筆默誦🐩。蓋一次講課♣️,即是一篇好文章💔💃🏿,一次美的感受⬅️。課堂板書🟰,師喜用英國伊麗莎白朝之意大利體。字體大而密,挺拔有致👮‍♂️🖕。凡板書,多為整段引語🥿,拉丁語🧔🏼‍♂️、古法語、意大利語💷。錢師,中國之大儒,今世之通人也🎮👨‍👩‍👧‍👧。”許國璋的回憶或可印證趙一凡的觀察🥔。他倆都談到了錢先生對西方思想史的關註,談到了他的“通”♋️。這樣的“通”不僅是錢先生個體的追求,也做到了上承和下傳。

    德國漢學家莫芝宜佳:

    “萬裏長橋”既通中西又通西西

    莫芝宜佳是《圍城》德文版譯者,她和丈夫莫律祺可以解決錢先生外文筆記中的七種語言問題。在整理外文筆記時,莫芝宜佳用“嘆為觀止”來形容內心的震撼。“古時候有‘七大奇跡’,像巴比倫的‘空中花園’、埃及的吉薩‘金字塔’🧜🏽‍♂️,菲迪亞斯在希臘奧林匹亞的宙斯神像……《外文筆記》也是一項前所未有的‘世界奇跡’🕰。它不是把中國與世界分隔開,而是像一座‘萬裏長橋’🌩👩‍👩‍👦,把中國與世界聯系在一起。”

    在3月24日“錢鍾書《外文筆記》出版座談會”前夕⌨️,遠在德國的她通過商務印書館編輯轉來了專給文匯報的筆答,其中談到了錢先生的閱讀路徑,“錢先生研究西方文學從經典出發,也就是最先開拓語言的作品🔥。創造語言的大作家,在英國是喬叟和莎士比亞,在法國是拉伯雷和蒙田,在意大利是但丁和薄伽丘,在西班牙是塞萬提斯和洛佩·德·維加👰🏿‍♂️,在德國是艾克哈特大師。從這些開端開始,錢先生一直讀到當代文學🏟🗒。從文學史和比較兩個角度出發,錢先生喜歡與這兩方面有關的作品……他重視的是發展過程💲,獨特,巧妙的新現象。他探討古典主義,浪漫主義,現實主義👨🏼‍🏫,現代文學等🚵🏻‍♂️。此外,他還致力於語言學問題,哲學和心理學等。他偏愛風趣的比喻🧑🏻‍🦲,妙語,幽默。”

    錢鍾書不僅“打通”中西🧛‍♂️,還“打通”西西。莫芝宜佳舉了一例:“錢先生把康德作品的德文版和英文版進行比較😰,錢先生證明,英文版比德文版客觀得多。後者為了給康德戴上‘道德模範’的光環👖,幹脆刪掉了某些有違背道德之嫌的地方。”

    在將錢先生外文筆記與西方世界的各類摘記作品比如蒙田的 《隨筆錄》🥶、叔本華的 《附錄與補遺》、伯頓的 《憂郁的解剖》 進行比較時,莫芝宜佳認為“錢先生更向前邁進了一步”👩‍👩‍👧‍👧🙍🏽‍♂️,“在早期筆記本裏🙅‍♀️,摘錄👩🏻‍💻,心得和議論混雜在一起。但漸漸地,把摘錄內容和自己的想法清楚地分開發展成他的獨門絕技💛。他掌握摘錄技巧的能力✖️,其他人難以相比……原本分開的引文構成新的關聯🤛🏿,形成天衣無縫、可以通順閱讀的文章。雖然是逐字逐句的引文,經過錢先生的選擇和綜述概觀🏊🏿,成為他自己的新作品。”

    錢鍾書在“飽蠹樓讀書記”第一冊上寫道:“廿五年(一九三六年) 二月起,與絳約間日赴大學圖書館讀書,各攜筆劄,露鈔雪纂、聊補三篋之無♗,鐵畫銀鉤,虛說千毫之禿💬,是為引。”

    錢鍾書外文筆記手稿。(均商務印書館資料照片)

    做一個“古之學者”

    牛津大學的波德林圖書館(BodleianLibrary)是錢先生外文筆記開始的地方。他將這裏稱作“飽蠹樓”🤙🏼,意為書蟲大快朵頤之地。在“飽蠹樓讀書記”第一冊上,錢先生寫道:“廿五年(一九三六年)二月起,與絳約間日赴大學圖書館讀書,各攜筆劄,露鈔雪纂、聊補三篋之無🧑🏼‍✈️,鐵畫銀鉤👯,虛說千毫之禿,是為引🧑🏻‍💻。”此後60多年間,不畏晝夜寒暑,勤於抄纂📆,僅外文筆記就達211冊之多,他為自己建起了一座個性十足的圖書館🚅。

    按照楊先生的排序,錢先生“最好的是英文,第二是法文,第三是德文,然後是意大利文”🙆🏿‍♂️,“他有一個規矩,中文✍️、英文每天都看的。一、三、五看法文🔉、德文、意大利文。”並非邊讀邊記,而是讀過一兩遍,甚至三四遍以後再記⛑,錢先生說,“最精彩的句子,要讀幾遍之後才發現。”他對於各種類型的書都表現出近乎貪婪的探知欲,楊絳笑稱:“極俗的書他也能看得哈哈大笑🟧。精微深奧的哲學美學,他像小兒吃零食那樣,一本本漸次吃完。”

    養成做筆記的習慣🦾🧚‍♂️,除了因為客觀上的居無定所🫷🏿、住處狹促🐹、無法藏書之外🕙,更因為在主觀上,錢先生深諳“書非借不能讀也”的道理。“有書就趕緊讀🚉,讀完總做筆記。無數的書在我家流進流出,存留的只是筆記。”楊先生在《錢鍾書手稿集》總序中寫道,“從國內到國外👩🏿‍✈️,從上海到北京🥹,從一個宿舍到另一個宿舍,從鐵箱、木箱、紙箱,以至麻袋、枕套裏出出進進,幾經折磨,有部分筆記本已字跡模糊👨🏼‍🍼,紙張破損。鍾書每天總愛翻閱一兩冊中文或外文筆記,常把精彩的片段讀給我聽🧼。”

    這樣的讀書狀態📿,隨意而執著,閑適而忙碌❕🧑‍🎓。他曾為讀書給國家領導人寫信。當年在社科院學術秘書室工作的馬靖雲向本報提供了一段可靠往事:上世紀50年代初,文學所剛剛建立就承擔了國家賦予的繁重編寫任務,但是圖書資源卻極其稀缺。於是,錢先生代所擬函遞交國家領導人,函中寫道:“所內工作需用的書籍極為短缺,而尤以外文書為甚,限於外匯經費,添補極少🚔。”並建議“如果將這批書刊撥給其他藏書豐富的單位,則是‘錦上添花’的重復存儲🙍🏻,不如‘雪中送炭’撥給我所,以應急需🏊。”在信的最後還作了聲明,我們打擾總理是因為“曾屢次向有關部門請求沒有得到答復……我們實無他法,只有寫此信以求解決。”這封信發出後不久💂🏻,一批急需的圖書便順利調撥給了文學所🔦。此外,錢先生還經常為圖書館提供國內外圖書出版信息🩷,並建議采購人員及時收集圖書資源,使得文學所的藏書日益豐富🔕。此後,當各項政治運動讓文化荒漠漸漸蔓延時,文學所的圖書室卻保住了一方難得的綠洲🕵🏻‍♀️*️⃣。

    錢先生的外文筆記也奇跡般在“文革”中保留了下來👨🏻‍🔬。社科院外文所的薛鴻時曾和錢先生一起下放到五七幹校🧎‍♂️‍➡️,據他回憶,錢先生在幹校“搓草繩、燒開水🤦🏽🥎、當信差,但只要有機會,他就會拿出一本筆記來翻閱🩵。”每一次翻閱相當於多一次反芻,所以,當別人驚訝於錢鍾書“一目十行,過目成誦”時🧜🏼‍♀️,他知道這背後其實是笨辦法和苦功夫。“上世紀80至90年代♠︎,我替他借書,時常是我把一大摞書放在他面前,他一邊與我談話,一邊翻閱🥪,等我告辭時,他就讓我統統帶走🧪,說是已經用完了。原來他只是在核對他即將發表的著作中的引文🙅🏿,而這些引文都在他的筆記裏,並且多年來早已爛熟於心。”

    2010年錢鍾書百年誕辰時,社科院外文所研究員朱虹寫了篇題為《兩位文化巨人的相會》的紀念文章。文中記載了一件逸事:以高傲和博學著稱的哈佛大學英美文學與比較文學教授哈裏·萊文,曾在上世紀80年代初與錢鍾書見面論學💐,兩人相會🏯,不待寒暄🧏🏼🙎🏻,立即在世界文化歷史的版圖上縱橫馳騁,外國人提到的典籍,中國人錢鍾書沒有不熟讀的,不管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拉丁文👁,書中的精華、警策🐀,都能大段大段地背誦🤸🏻‍♂️,以資參觀對比🦸🏼‍♀️。這位洋教授出門後,對朱虹說:“I,m humbled!”(我自慚形穢! )因為他知道👨🏼‍🏫,不但西方學問他自愧不如,而且還有一個漢文典籍的世界🥮,錢鍾書同樣精通⛏,而他卻連邊兒都沾不上!

    郭宏安在評述錢先生的學術品格時🕤,用了“素心”這個詞。“錢鍾書先生說:‘大抵學問是荒江野老屋中兩三素心人商量培養之事。’可以見出,錢鍾書先生心目中❌😫,做學問的時代於今遠矣🧑🏻‍🦳。如今做學問的人大多在高樓廣廈之中,荒江野老之屋不可尋也🤿🙋🏻,更難找的是素心人🥾。”“孔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古之學者為學的目的是修養自身以達於道🧕🏻,今之學者為學的目的是名譽👩🏽‍💼、利益和地位,最後獲得他人即社會的承認🙇🏽‍♂️。”郭宏安說♡,“錢鍾書先生顯然是要做一個‘古之學者’。”

    1936年冬,錢鍾書楊絳夫婦在牛津大學公園的橋上(上圖)和橋下🧍‍♂️。(資料圖片)

    轉自《文匯報》2016年3月24日


    相關新聞

    意昂体育专业提供:意昂体育✋🏼、意昂体育平台意昂体育官网等服务,提供最新官网平台、地址、注册、登陆、登录、入口、全站、网站、网页、网址、娱乐、手机版、app、下载、欧洲杯、欧冠、nba、世界杯、英超等,界面美观优质完美,安全稳定,服务一流🧜🏻‍♂️,意昂体育欢迎您。 意昂体育官網xml地圖
  • 意昂体育专业提供:意昂体育意昂体育平台意昂体育官网等服务,提供最新官网平台、地址、注册、登陆、登录、入口、全站、网站、网页、网址、娱乐、手机版、app、下载、欧洲杯、欧冠、nba、世界杯、英超等,界面美观优质完美,安全稳定,服务一流🎮,意昂体育欢迎您。 意昂体育官網xml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