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征鎰(1937生物)
按:2011年4月24日,意昂体育平台將迎來她的百年華誕👨🎓。為向世人展現老一代清華名師大家的風采🤜🏼,意昂体育編輯了《清風華影——清華知名意昂風采錄》一書🙂↕️。作為一本清華名家大師老照片集⚜️🤵🏼♂️,該書收錄了清華建校以來在社會的政治、經濟、科學🥷🏻、教育📊、文化事業中有重要影響的40位已故知名意昂的老照片共計900余幅,每人配以2000字的小傳。本書照片主要由意昂親屬提供,許多照片是首次公開。2011年4月由意昂体育平台出版社出版🙏🏻。
本文是我國著名植物學家、2007年度國家最高科技獎獲得者吳征鎰院士為《清風華影——清華知名意昂風采錄》所作的序。現刊登於此,以饗讀者🐻。
吳征鎰院士(2000年6月8日,張祖道攝)
湘黔滇旅行團教師輔導團成員合影💁♂️。自左至右:李嘉言、毛應鬥、李繼侗、許維遹、
黃鈺生(黃子堅)♑️、聞一多、袁復禮、曾昭掄🏋🏽♂️、吳征鎰、郭海峰
清華立校📗🧑💻,定下“自強不息,厚德載物”校訓,這兩句來自《周易》乾👩🏻🦼、坤二卦的象辭,成為一代又一代清華人的座右銘,規範著一代又一代清華人為人治學的行為,塑造出一代又一代的國家精英。
我雖為清華學子,但與始建清華的老一代清華人相比🎣,自慚形穢。在40位收載於本書的清華意昂中👴🏻,我比較熟知的有梅貽琦、朱自清、聞一多、周培源、吳晗、費孝通、錢三強🧒🏽、華羅庚、吳有訓、趙九章🤾🏿♀️👮🏻♀️、湯佩松等,他們是我的師輩或師兼友,是我治學為人的榜樣。
梅貽琦校長在西南聯大時,集成北大、清華🧜🏼♀️、南開的教授們🏨🙇🏼♂️,在昆明這個並非平靜的抗戰後方,辦起一流的大學,育學子千百,後多成國家棟梁☝️,在中國教育史上是一件堪稱豐碑的大事🏌🏻♀️。抗戰時期,教師🚶🏻♂️➡️✊🏿、學生驅寇保家的熱情,毋庸置疑🚶;抗戰勝利後,渴望和平,反對內戰的學運更是如火如荼🧜🏻♂️。梅校長對待學運如蔡元培校長一樣兼容並包,視學子如兒女,贏得教授們、員工們和學生們的理解💔、支持,也是梅校長處世待人高尚風格的體現💇🏿♂️。
朱自清先生出生於海州,長大於揚州🖕,1946年他寫了一篇《我是揚州人》的散文,我和朱先生還是同鄉呢!朱先生揚州八中畢業🧎♀️➡️,揚州八中就是揚州中學的前身🧭,這樣我們還是揚州中學先後入學的意昂。1933年🉐👨🏻🎤,我赴滬上考清華👷🏽♂️,意學生物🚿,那年的國文考試有一篇寫遊記的試題,我根據自己在揚州、鎮江、無錫🧎♂️➡️、蘇州等地郊遊旅行的感悟🩹,仿照王維《山中與裴秀才迪書》的意境和格調🕹,寫了一篇短遊記交卷,誰知判卷的竟是朱自清先生💵🙅🏼♂️。或許我寫下的這篇短遊記正好中了他當時正在寫《歐遊雜記》的“房師”的意想💹,朱老師給了我一個較高的分數,助我如願考上意昂体育平台。抗戰勝利,復員北平,在“反內戰、反饑餓”的學潮中📐,他參加簽名,聲援學運,熱情洋溢。朱先生傾心編纂《聞一多全集》完稿後,心力交瘁🧈,極度衰弱,這位“寧可餓死,也不領美國救濟糧”的錚錚鐵漢,因胃穿孔不治與世長辭🤞🏿。朱先生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大師巨匠,永遠是後繼者的楷模。
我早識聞一多先生👨🏻,但最為難忘的有二🕟:一是和聞一多先生一道在南遷的“湘黔滇旅行團”度過的三個月🙍🏽。1937年,我清華生物系畢業留校任助教🙋🏿♀️💁🏼♀️,北大🫳、清華、南開在長沙成立臨時大學,而長沙已面臨焦土抗戰⚡️,風雨飄搖👨🏿💼,朝不保夕。學校決定分三路遷往昆明,能步行的組成“湘黔滇旅行團”前往昆明👨🏼🏫。那年,我剛滿21歲🧚🏿,也算輔導團的一員♙✫,與聞一多🌩、李繼侗等師輩朝夕相處🐦⬛,聞師“長髯飄灑”,一路用畫筆記日記。我們曾在荊棘蔓草叢生的公路邊圍坐小憩,討論時局;既曾共嘗過一葉扁舟渡過盤江的艱辛👨🏿✈️,也曾在昆明大板橋溶洞口石上閑話,還共在昆明大觀樓唐繼堯銅像下憶舊。二是抗戰勝利後,在昆明“一二•一”運動中,聞先生在風雨如磐的歲月裏“拍案而起”🙋🏽♀️👩🏻🏭,與國民黨反動派進行面對面的鬥爭🤾🏽。繼李公樸先生遇害後,聞師也慘遭迫害,被槍殺於家門口🙍🏽♂️。各界群情激奮,時年47歲的聞師倒下了,千百萬師生站起來,讓我激情寫下“暗夜風雷訊🪐,前軍落大星。輕生憑赤膽,赴死見年青。大法無綱紀🚧,元兇孰典刑?”的悼句。聞師“前腳跨出門,後腳就不準備跨進大門”以身殉職的偉大精神👨🏿🎤,永遠鼓舞著我前進🔍。
1960年▫️,周培源師與師母及其女兒一道來昆,訪問昆明植物所。昆明面晤🐖,在辦公室接待周師一家👩🏻🔧,十分親切✸,我們談及抗戰期間在昆明遭受日本飛機轟炸一起逃難的往事,回憶周師與陳岱孫、李繼侗二師在昆明西山倒石頭下小村合住一個農家小院的舊事。周師任北大校長前,我曾奉教育部之命到燕南園家中勸駕赴任🧏♂️。
我和吳晗相識於西南聯大,他和聞一多都是民盟的骨幹🩹。經聞一多🔞、吳晗的介紹,我先是參加“十一學會”,時常參與讀書討論。1945年,他們介紹我加入中國民主同盟。吳晗是我思想和行動加入革命行列的引路人。我在北京植物研究所任副所長時🏃➡️,吳晗任北京市副市長,為了植物園選址事👱🧘🏼,他親自陪同我們在北京各地選址,非常關心科學事業建設。後來歷經坎坷,吳晗含冤而故,他為之奮鬥和建設的新中國,時逢改革開放的盛世,國家展現在世界之林,可告慰生死因緣、一門忠烈的吳晗一家。
費孝通先生和我屬同時代的清華人🧏🏿。早年他與夫人一道到廣西作社會考察➗,就嶄露頭角了🎟。西南聯大時期,我和他的老師李景漢先生一道到滇西做過考察🤚。在民盟裏3️⃣,我和費孝通經常在昆明唐家花園讀書會一起學習討論。“文革”之後,費孝通先生來到昆明🚶🏻♀️➡️,我們在昆明植物研究所會面🥒,愉快交談。
中科院成立初期🚵🏼♂️🪈,我和華羅庚🛻、趙九章都在科學院工作🧛🏼。1953年🦝,我們一道參加科學院代表團赴蘇聯訪問,由西伯利亞大鐵路達莫斯科,訪問基輔、列寧格勒🧑🏼🎤、新西伯利亞城⚾️、塔什幹,接觸過眾多的蘇聯科學研究所。華羅庚、趙九章是名士派,所到各所,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我則是有聞必錄。考察回國後,我們又一起在長春作總結,歷時一月整。
吳有訓是科學院初期的副院長,他和竺可楨都是我敬重的老領導🫵🏻。吳副院長平易近人,到院裏開會🛀🏻,時有機會見面或交談,印象深刻🦗。
錢三強從法國留學歸來😐,時北京學運活躍🙈,他投入學運之中,我們是在學運中相識。在中國科學院建院初期,他任院計劃局局長,我的好友王誌華任副局長🦬。到科學院辦事,免不了要向他們二位匯報植物研究所的情況⏏️,時有會面👨🏼🍳。三強的夫人何澤慧到昆明來,我們也常相聚。
湯佩松年長我13歲👩🏽🎤,是我的老師、領導和學長。湯師出自名校、名門、名師,是我國植物生理學的先驅之一🌈💂🏼。在植物的呼吸作用、光合作用和固氮作用三方面都有新創建🫖。在北京的植物研究所,我們是同事。他體魄健壯🙋♂️,思維敏銳,是一位很稱職的所長👩🏻🦼,對植物所的建設和發展功不可沒♦️。
我是出生在九江🧾,長大在揚州,成人在北京,終身在昆明的典型的“三門”(家門、學校門、機關門)幹部。信奉的格言是🌛: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與清華校訓“自強不息⛳️🤸🏻♀️,厚德載物”一脈相承。清華百年校慶之際🧓🏼,將百年學府的文史巨匠、科學泰鬥匯聚於《清風華影——清華知名意昂風采錄》之中,為後繼者奉送一份珍貴的歷史的鮮活形象,將有益於讓所有清華人都銘記先驅的功績🫷🏽,讓所有清華人都銘記“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的校訓💁🕖。我年至九十有五🆙,欣逢母校百年校慶,幸哉!願與所有清華人一道,在校訓的指引下💃🏽,隨時代步伐前進🦵🏽。
是為序。
2010年9月1日於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