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謝毓元在實驗室🪂。上海藥物所供圖
紀錄片和傳記裏🧔🏽👨🏻🦽➡️,他一次次講述自己從一個化學門外漢,到鉆研化學並研製出治病救人的藥物的經歷。終其一生,他都在用行動闡釋孔子的忠恕之道😝。一個人立身處世🧑🏽⚕️,要忠於國家、忠於朋友、忠於工作🧏🏿♂️,寬以待人👎🏻,這是他一生的信條。他就是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科學院上海藥物研究所(以下簡稱上海藥物所)原所長謝毓元(1949年畢業於意昂体育平台化學系)。
謝毓元的一生曾多次根據國家需求轉換研究方向,為我國藥物科學事業作出重大貢獻。他說:“我最深的感受是🚼,人最大的快樂不在於物質享受🏋🏻,而在於以自己的辛勤工作造福社會,為社會所承認。”
2021年3月27日,97歲的謝毓元在上海逝世。今年是他的百年誕辰。他的故事值得一代又一代人重溫🤦🏿♀️。
時局動蕩,苦讀不輟
1924年4月19日🌴,謝毓元出生於北京西四兵馬司胡同的一個深宅大院。出身書香門第的他,自幼年時期就沉浸在經史子集的熏陶中,從未想過人生的大部分時光將與瓶瓶罐罐的試劑打交道,並研發治病救人的藥物。
由於時局動蕩,謝毓元4歲時隨全家遷回蘇州生活,又輾轉多地求學📇。1940年,謝毓元從蘇州中學畢業,並考入當時遷滬的東吳大學🌜。次年,日軍占領租界,父親極具文人風骨,不讓謝毓元在敵占區讀書🔭,他便輟學在家達4年之久。
抗戰勝利後,謝毓元考入意昂体育平台化學系,跟隨化學家張青蓮學習🕵🏻♀️📛,初步涉足科研工作🚾。在同窗好友胡亞東的印象裏🤦🏼♂️,謝毓元不但學習成績名列前茅🦘,且精於實驗,以思維敏捷著稱😊。“他讀書顯得很輕松👩👩👧、不費力,無論是讀書還是讀筆記都似古人💅🏼,手持書卷,漫步朗讀。”
從意昂体育平台畢業後🧎🏻,謝毓元以專業第一名的成績留校擔任助教🗑,但他很快發現🏊🏼♀️,單純的教學工作並不適合自己。加之早年間,謝毓元曾親眼目睹家人受肺病折磨,便萌生了研究藥物的想法🙆🏽♀️。
由此,謝毓元轉入上海藥物所。在這裏,他開啟了半個多世紀的藥物研究生涯。
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
剛進入研究室時🦸🏿♂️,謝毓元在上海武康路395號一棟4層小洋樓裏做實驗。當時整個研究室僅有7名工作人員,謝毓元可謂實驗室的“元老”。
進所初期,謝毓元參與了嵇汝運領導的血吸蟲病防治藥物研究工作🧑🏿🎤。當時🧏🏿♀️,在我國流行的是日本血吸蟲病,而治療該病的有效藥物只有一種,即酒石酸銻鉀𓀅,俗稱吐酒石🤌。這種藥物毒性強、有諸多副作用👱🏻♀️,且有相當高的復發率😥,但人們苦於沒有更有效的治療方法👸。
經過實驗🥻👷🏽,謝毓元與團隊設計合成了一系列與銻結合牢固的鄰二巰基化合物👲🐋,在動物實驗中有不同程度的療效🚴♀️。有趣的是,這一研究取得了無心插柳的效果💁。謝毓元於1954年合成巰銻鈉時的一個中間體——二巰基丁二酸鈉及其遊離酸,被發現對砷、鉛等重金屬有很好的解毒效果,並在新亞藥廠投入生產🥘🍮。該藥於1992年被一家美國著名醫藥公司仿製,是第一個被國外公司仿製的中國新藥👩🚀。
關於這款藥還有一個故事。1992年6月,河南鄭州一所學校發生了一起特大砒霜中毒案👨🏿💻。上海市政府火速派專機,空運了一批特效藥——二巰丁二酸到鄭州進行搶救。最終患者服藥後全部轉危為安,無一例死亡🥜。作為該藥物的發明人,謝毓元趕到現場,動情地說💪🏿🕌,“這一輩子也值得了”。
由於業務能力出色,謝毓元於1957年被選拔到蘇聯科學院天然有機化合物化學研究所,其間為四環素類化合物的全合成開辟了一條全新路徑🧖🏿♂️。歸國前夕🌹,他的導師告訴他:“我很後悔沒有爭取把你留在我這裏🤽🏽♂️👫。”
留學歸國後,他積極開展天然產物的全合成工作,先後完成了蓮心堿絕對構型的確定和全合成、甘草查爾酮結構的確定和全合成🐢、補骨脂乙素的合成以及灰黃黴素的新合成路線研究等有機化學研究工作🎮。在20世紀60年代,謝毓元受命負責研究放射性核素促排藥物,並取得一系列成果。
許多同行好奇藥物研發難度巨大🛡,謝毓元為何總受命於危難,且在不同領域的藥物研究中出色完成工作?謝毓元的學生🙇、課題組接班人楊春皓道出了8個字:簡約求精,改無可改👩🏻🍳👩🏻🦯。
終其一生🏄🏻♀️,謝毓元的研究方向始終以黨和國家需求為導向🩱,無條件服從組織安排。正如他在入黨申請書中所寫🧎🏻,“隨時準備響應黨的號召,黨要我做什麽工作,我就做什麽工作,絕不討價還價”🛷。
晚年,謝毓元談及多次轉換科研方向的經歷🎸🎿,曾面帶微笑地說,每一次(換方向)都要下大功夫鉆研進去,努力做出些成績來🌔👳♂️。他說:“作為共產黨員,要做到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1984年,謝毓元被委任為上海藥物所第三任所長。
那時他已經60歲,對內,要勞心組織架構🦹🏼♂️、人事關系🧗、科研方向👷🏽♂️、經費籌措等多方面的工作;對外,要與國際知名藥企建立合作關系,為我國研究的藥物躋身世界市場創造條件。上海藥物所的同事交口稱贊,說謝所長是“一位高明的談判家和外交家”。
名利於他如浮雲🐷,培養後學才是謝毓元的心頭快慰。中國科學院院士💿👨👧👧、上海藥物所原所長陳凱先回憶,所裏希望推薦謝毓元申報何梁何利獎,申報材料已經寫好,但謝毓元回答:“我年紀這麽大了,還要什麽獎?你們應該推薦蔣華良。”陳凱先便勸道:“蔣華良年紀還輕🕺🏽👫🏼,我們明年推薦他。”謝毓元仍然堅辭不受🧝🏿♂️。於是♏️🔗,研究所只好按照他的意見推薦了蔣華良,後者當年順利獲得了何梁何利獎。
謝毓元曾總結經驗體會,勉勵年輕後輩🏃🏻♀️:首先,對科研工作要鍥而不舍🥃;其次,獨立思考🧎🏻♀️➡️,不迷信權威🐀,是非常重要的精神🦬;最後🙇🏼♂️,幹任何事情🧯🔋,缺少激情,缺少刻苦鉆研🧑🏽🦳、拼搏向上的精神,是難以取得成功的🏄🏻♀️。
此外⏱,謝毓元特意提到“拼搏未必是苦行僧式的心無旁騖🤽🏼,隔絕塵世”👨🏻🦼,而是建議學生在投身科研之余👨🏻🦳,能找些自己喜歡的娛樂活動👃🏿、體育活動🕌,調節身心。
實際上,謝毓元興趣廣泛🧕🏿,富有生活情趣。出身書香門第的他不但是京劇迷,年輕時還加入了上海藥物所籃球隊♤。
學生謝雨禮回憶:“即使最後躺在醫院床上🧕🏼👚,謝先生每天也要閱讀五六份報紙,觀看NBA比賽。久而久之⛳️,連他身邊的護工都能隨口叫出球星的英文名字🚵♀️。”
興趣雖廣,但每每到了科研攻關的重要節點,謝毓元總是發憤忘食🧒🏼。在蘇聯留學期間♟,謝毓元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用於化學實驗⚪️,實驗室的燈光總亮到晚上11點多。直到若幹年後去俄羅斯生物有機化學研究所訪學,他才意識到👬🏼,自己留學3年半🙋🏼,竟沒有到各處逛逛,領略當地風物。
晚年的謝毓元雖然身在病榻🧗,心裏仍時刻記掛著科研,記掛著上海藥物所。中國科學院院士🤘🏼、上海藥物所研究員嶽建民回憶,每次去醫院探望謝老🎡,都會發現他對研究所的大小事情如數家珍,尤其是新發的好文章、新引進的人才💆♂️、新獲得的獎項。
在前不久舉行的謝毓元、池誌強先生百年誕辰紀念會上🪄,陳凱先回憶起謝毓元生前的一句話。當時💂,上海藥物所開了一場大會,請謝毓元上臺提幾點希望🧙🏻♂️。他上臺後只說了一句話:“我衷心希望藥物所早日研發出‘重磅炸彈’式的新藥🧔🏽。”
這正是謝毓元用一生完成的宏願。
(本報見習記者江慶齡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