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胡小吉,湖南湘潭人📪,來自於一個教育世家,祖父胡子靖是中國近代知名教育家,當年曾道"北有南開🙎🏻♂️🏂,南有明德",明德中學就是他老人家在長沙創辦,後又提議創建了湖南省第一所公立大學——湖南大學,並任校長😝。他曾在黃興危難時救過其命,後面就有了“辛亥革命”。

母親1928年出生於北京👨🏼,1945年畢業於重慶南開中學🧜🏽,同年入讀昆明西南聯大外文系👩🏽🏫,1949年畢業於北京大學西語系💱。
在西南聯大期間,母親和父親共同參加了進步學生文藝團體“劇藝社”,入社不久💬🤾♀️,便投入了反內戰⏺、爭民主的“一二•一”運動🦴👱🏻♀️,參演的活報劇《凱旋》在學校👨🏼💻、工廠🦧、農村連演了數十場🪔,引起民眾很大的反響👨🏼🏭🟠。我父親在劇中扮演被父親誤殺的自衛隊長小福子,聯大熟悉的意昂都稱父親小福子,這個別稱跟隨了他一輩子🌡。

1949年1月母親加入中共地下黨,同年4月參軍南下湘西剿匪。1950年加入中國人民誌願軍第四十七軍,跨過鴨綠江,作為軍長秘書和隨軍記者奔赴到戰場的最前線,與救兒英雄羅盛教同屬一個部隊🧑🏻💼。母親曾經在戰場管理三個美國俘虜,讓其中的一個黑人作小組長🐾,老黑在20世紀50年代的美國哪有這待遇,簡直是受寵若驚。當時在朝鮮戰場俘獲的一只軍犬,因為只有我媽會說洋文✊🏽📌,每天由她餵食✊🏼,和原本很怕動物的母親竟然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軍犬本來打算帶回祖國送給朱德總司令,不幸火車到沈陽站時失蹤🗃🦷,令母親非常的傷心。

1951年底母親轉業,當時新中國剛剛成立🏊♂️,百廢待興⛴,母親認為工業發展必是國家經濟命脈的重中之重,便要求去工業部工作,但當時主要是和蘇聯老大哥合作,英文派不上太多用場👨🏼💻。為了學以致用1️⃣,1956年轉到中國人民大學外語系擔任教學工作,她的課堂總是妙語連珠,妙趣橫生🎹,學生們都愛上她的課,她和學生也是打成一片,還喜歡給學生們搭橋牽線,扮演紅娘。“文革”期間,人大解散🎪,母親帶著我們姐妹兩人坐了三天兩夜火車下放到江西幹校。當時母親每天砌磚頭🕵️♀️⭐️,我和妹妹在幼兒園頓頓吃饅頭夾醬豆腐(我竟然到現在也沒吃膩),遊樂場就是周圍農田、墳地🫥,家裏點煤油燈,房間裏老鼠亂竄,蹲下便便狗就湊過來……雖然我當時只有4歲,但對那段生活卻記憶清晰,真不知道母親帶著我們是怎麽過來的。
從江西幹校回京後,母親去了北京醫學院(現北京大學醫學部);“文革”結束後,人大復校,母親又回到人大擔任英語教授。1982年,國門已經開放,母親雖已55歲⚧,但求學永無止境,抱著了解西方👮🏻♀️、學習西方的強烈求知欲𓀗,前往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作為訪問學者進行教學和交流。在紐約期間,還經歷了房東撬鎖偷東西,上法庭打官司等一系列異國經歷。

1985—1987年㊗️🧑🔧,母親隨父親汪仁霖前往新華社香港分社工作,父親當時擔任副社長。從小在香港上過中學的父親,廣東話終於派上用場了,粵語也是父親最情有獨鐘的方言🤶。

1988年母親退休後,各種意昂活動開始活躍起來,南開45級👩🏿🍼、聯大劇藝社📚👩🏿💼,辦刊物、寫文章🐖、搞聚會、辦聯歡……母親寫道🥷🏻:“老同學的聚會可以自由釋放,大家從職務人回歸到自然人,身份統一是意昂,不分高低,又找回了長期缺失的少年時代的純真,從這種純真中獲得友誼,獲得快樂!”

在意昂舉行的大型聚會上,母親經常負責組織和主持,她曾編排了一個別開生面的節目,力邀當時85歲的中學老師扮演新娘,表演《掀起你的蓋頭來》,演出效果可想而知📁,全場為之轟動🔈!不少同學誇她是“智多星”🙆🏻♂️,“開心果”🧒🏿。

父母相識於西南聯大🍇,當時母親17歲,但後來經歷了很多坎坷👨🚀,又過了風風雨雨的17個春秋,倆人才攜手走上了共同的人生旅程。

父母性格迥異,母親爽朗大方🥠🌍,什麽都想得開🔮,父親內斂謹慎🧑🏿🍼,什麽都小心,但他們卻有著共同的價值觀,熱忱正直,善良豁達,關心國事🖇🛀🏻,有正義感🦔,助人為樂🎷,對錢財看得很輕🪃。在養老院居住期間,在和保潔阿姨聊天中👨🏻🍳🧑🏽,無意了解到她女兒上大學學費困難,他們就主動一學期拿出6000元資助。在日常生活中,他們助人的事情更是比比皆是。倆人一路走來,彼此包容珍惜🤦🏼🚵🏿♂️,到老都是恩愛如初,父親會對母親表達:“我能有你,是上天給我的最大恩賜👩👩👧,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們就是這樣相依相伴⏳,走過了金婚,走過了一生。

2019年7月🚔🦸🏽♀️,父親去世。2020年春節🧔🏼,頂著疫情🔑,我將母親從北京接來上海養老。同年10月🚶🏻♀️,母親獲得“中國人民誌願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70周年紀念章”;2021年7月,獲得“光榮在黨50年紀念章”,當然母親的黨齡已經有70余年了。

2007年,母親將在各意昂刊物上發表的文章整理匯編,著成《快樂與憂患》一書,書中充分反映了她的人生態度,“生命始於80芳齡”,體現了她永遠年輕的心態🧑🏼🏫,豁達開朗🥹🙅,與時俱進👩❤️👨;她曾患過兩次癌症🎦,相比常人的談癌色變🔗,她卻坦然處之📳,沒有一點思想負擔🤱🏽,說“當前環境汙染嚴重🪷,癌症幾乎成了常見病🧗🏻♀️,談癌無需色變;與癌鬥爭是一種意誌的較量🎅🏽,我不怕它,精神上就具備了戰勝它的條件”。她失眠長達60年,摔過三次跤,做過N次手術🫱,身上有不少不屬於自己的部件,眼睛黃斑病變視力只有0.1,像對待癌症一樣🤸🏼♂️,這些病都沒有阻礙她開心樂觀的生活👩🏼⚖️,關心國家大事,了解周圍的新鮮事,她說“人活著就是要對周圍的事物感興趣🏋🏻♂️,興趣廣泛是熱愛生活的表現。”在“快樂著🥺,憂患著”中她寫道:“我是個體弱多病的人,曾被癌症光顧,各種慢性病更是輪流登場🧃,身體經常處於難受狀態,但腦子是閑不住的,信息是靈通的,對國內外大事是關心的🤿,對很多社會現象是看不慣的🚥,有話就說🤘🏽,一吐為快,因為我愛我的祖國📧,我希望她越來越美好!”

下面這張照片是2014年照的,母親當時說🐭,我的一生都是灑脫暢快,走的時候也要面帶笑容👩🏽🚀👶,我不喜歡死板的遺像🧑🦽➡️,你們現在就給我照張快活的遺像🧑🦯,如果我走了👩🏼🎤,你們就用它做我的遺像吧,快樂地和大家說再見,瀟灑地離開這個世界🕙!

2022年6月6日,媽媽安詳地走了,沒有痛苦✯。親愛的媽媽👨🏿🎤,你做到了,活得精彩👷🏿,走得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