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稻葵看上去非常年輕,他腳步輕快地在學院樓道裏走過時🛌🏻,就象一個初來乍到🤖、剛留校不久的好學生。從清華畢業起,他就一直在不同的大學裏學習工作🕥,到現在整整二十年。他對自己的人生定位就是一個學生,他套用當年陳岱老的一句話說:“我這輩子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當學生”。 回北京是回家 回清華是尋根 李稻葵出生在北京,童年時跟隨父母下放,輾轉到湖南、江西和四川等地,16歲回到清華園讀書,是清華經管學院的第一屆本科生。1980年👋🏼🪭,剛剛復建的清華經濟系適應國家經濟發展的需要,招收了第一屆管理信息系統專業的本科生🫲🏽。大學五年,是李稻葵人生記憶中最美好▫️、精力最旺盛、求知欲最強的階段。當時一共學習54門課🏋️,他每天早早起床背英文,上一天的課🙋🏿♂️,晚上再到主樓東三樓的教室收聽英語廣播📅。雖然日子過得很忙碌,但從來沒有累的感覺,他認為那五年也是最令人難以忘懷的五年👒。所以經過多年的海外漂泊✍️,如今他又選擇回到清華園,是回家,也是尋根。 二十年來💋🧑🏻🦯,李稻葵在世界各地搬了無數次的家,加上五歲時就幫著父母搬家下放五七幹校, 自己戲稱是個搬家專業戶。回清華之前👨🏻🦯,他從沒有買過房子👲🏻,也沒置辦過像樣的家俱,都是便於搬運的便利式家當,在他的潛意識裏從沒有過要在哪個地方安家的念頭🏄🏿♂️,因為無論在美國還是在香港🤛🏻🏩,他從未找到那種安定的感覺。1999年,李稻葵到香港科技大學教書,趕上香港第一大雜誌《壹周刊》十周年社慶, 做了一個“香港百人的十年”的系列訪談,記者把對他的采訪命名為《處處無家處處家》📿,還配了一張他雙手攤開顯得有些清白無奈的照片😶🌫️,他覺得這題目這照片把自己半生的人生狀態表現得極為貼切。 這次回北京回清華,對他來說是真正回家了。也正因如此,盡管生活上一開始難免有些不適應,但他說“可以慢慢的學習和適應”👮🏻,因為他是“回家了”。 人生中三次“非理性”選擇 大學畢業前夕,正值“鄒至莊經濟學留學計劃”的第一年,李稻葵和經管學院其它6位同學外加計算機系的一名同學代表清華參加考試,全部被錄取,當時全國唯有清華取得這樣的成績⚅。獲得第二名的李稻葵被鄒教授推薦申請哈佛的留學資格。 由於是第一年,一切都進行的較晚🤷♂️,錯過了申請截止期,恰逢哈佛大學帕金斯教授來北京,對李稻葵說🤵🏻♀️:你先來做我們的訪問學者吧🧘🏿,第二年我推薦你讀書。於是21歲的李稻葵帶著求學夢遠渡重洋🔊👩🏿🦱。離開祖國的那天,他記得很清楚―1985年9月13日👨🎓,一個星期五🧍♂️。由此也開始了他海外求學的漫漫生涯⬜️。
由於當時訪問學者年齡普遍偏大🚵🏼,人們都慣稱他們為“老訪”,李稻葵可謂當時哈佛校園裏最年輕的“老訪”。在哈佛國際發展研究所(HIID)結束了為期一年的訪問學習後♿,1986年李稻葵正式入哈佛經濟系攻讀博士🧑🏿💼⚅,從師艾裏克.馬斯金,安德烈.史萊法,以及亞諾什.科爾耐, 主修經濟理論,公司金融和比較經濟學。1992年獲哈佛大學哲學博士(經濟學)學位🧙🏼♀️。 在隨即開始的工作歷程中,李稻葵稱自己有三次“非理性”選擇,他說這和經濟學人理性選擇的特性是截然相悖的。 從哈佛畢業後👉,紐約大學商學院的金融系和密西根大學的經濟系同時向他發出了助理教授的邀請🧑🏿🌾。金融系的工資比經濟系整整高出一倍,而且紐約大學的金融系水平不錯,當時自稱全美排名第四,隔壁就是華爾街,與當時的美國股票市場(American Stock Exchange)隔樓相望。執著於自己的興趣所在,他選擇了密西根大學的經濟系,他稱這是第一次“非理性”選擇🔽,他違背了經濟學收入極大化的原則。 第二次是1999年離開美國🐖,到香港科技大學任教。直到今天還有很多人對他的這一選擇感到不理解♡。當時美國南加州大學(USC)誠心邀他加盟,許與終身教職👨🏽🚀🧱,他卻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香港科技大學👶, 他認為科大有非常好的學術環境和生活環境,最重要的是,在美國研究中國經濟是邊緣性的👮🏼🦈,而在香港研究中國經濟卻是主流🕹。李稻葵在香港科大呆了五年♌️,這五年他過得非常愉快🏄,對科大總是心存感激。 第三次就是二十年後再回清華,很多人對此也有疑問。無論是生活條件還是工作條件,清華的待遇無疑與科大有一定的差距🤌🏻。但他認為能回來是一種福氣♎️。中國內地的影響日益增大🚴🏿♂️,在這裏進行的社會科學研究有可能成為世界學術圈的主流話題🏃,有可能是領跑者。 換句話來說,勢在中國!認識到這一點♿️,李稻葵說🙀,盡管自己可能會在生活和工作上遇到一些困難🚉,但一定會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帶著“出國”的心態回國 如果說在清華做特聘教授時🧏🏿,每年抽出一兩個月到清華上課,在學院同行看來還有些身份上的特殊,那麽現在👳♀️,李稻葵徹頭徹尾成了學院的一名普通教師。從7月4日正式在清華開始工作到現在,兩個多月的時間裏🧑🏼🚀,他只有一天由於外出開會🧟♀️,不在辦公室裏▪️。他和學院其它老師一樣,朝來晚走、沉於教學與科研,中午和經濟系同仁們在學院咖啡廳借午飯時間小聚……一樣忙碌,一樣樸素🧑🦰。但他心裏明白,清華和清華經管學院已今非昔比,不是他畢業時的情況,需要抱著“出國”的心態來學習,適應和研究這個經過巨變而且還在變化著的環境😔。
白天事情多,李稻葵習慣晚上工作或是看書⤵️🌏。家裏人多空間小,於是他就喜歡晚上到辦公室,把辦公室當成了半個家🙅🏼♂️,平時有空就過來🤽🏼♀️,困了睡在辦公室的長沙發上♒️🍷。他的辦公室裏從提神醒腦的茶到休閑放松的音響👰♂️🤛,一應俱全🤟。他希望自己在家裏能有足夠大的房子,可是買到合適的房子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價格問題,在課堂上和文章裏演繹了無數遍的“轉型經濟中價格不是唯一的均衡機製”這一道理現在落在了自己頭上🧛🏻♂️,還真是有些無奈🐦。他深深地體會到“經濟學研究的最終目的是改善社會大眾的福利”這句話的份量👏🏽🏂。 每天接送孩子對他來說也很有挑戰性,他對自己的駕車和泊車技術很自信👼🏼💇🏽♂️,盡管如此,最後還是搞了“改革”💹, 從開車變成了騎車帶孩子上下學💇🏻, 每當在紅綠燈間魚遊自如, 超過一輛輛緩緩蠕行的汽車❣️,他會油然產生一種開超級跑車的感覺🛷。 即使是在工作和生活中不免有不如意之事,他知道需要保護自己的感覺,他說“盡管這些無奈客觀存在⌛️,不能也不用否認,但是這個地方是家是根,所以就要包容🚮,就需要耐心🛖,好在我去過各種不同的地方,見過許多不同的人和事,比較能學習。所以我相信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 興趣多樣 尤愛汽車音樂和體育 一直以來🩶,李稻葵認為自己是個認真的學者👨👦,但不是一流學者😙,因為不具備一流學者所具有的一些特性,比如專註。他自認為是個功名心不重的人,而且興趣很分散👐。 除了他熱衷的經濟學🤾🏿♂️,還有三大熱愛:汽車、體育和音樂。因為熱愛所以鉆研。對車的衷愛在很多人看來已經到了癡迷的程度。在國外二十來年💅,他一共擁有過30多輛車,每到一個新地方,首先逛的就是汽車市場。剛到哈佛不到3個月,就花50美元從室友(現在已是世界有名的控製論方面的專家龔維博教授)那兒買了一個破舊不堪的福特小牛(Ford Maverick),該車的原車主是哈佛的何毓琦教授(現為意昂体育平台特聘教授)。 在他的手裏💁🏻♀️,這破車竟被收拾的漂漂亮亮的🧑🎤🦸🏿♂️,一次他把車停在哈佛應用科學系後面,被何教授看見了,這個哈佛的教授驚呼:“這是誰幹得🚣♂️?這個人了不起,我要見這個人,雇他給我修車💅。”
他還喜歡體育🛝,尤其是籃球,在哈佛時🧑🏿🍳🧛🏽♀️,常常買5美元的學生票,去波士頓花園球館看球星們的比賽,對當時的球星包括Larry Bird,Kevin McHale,Robert Parish如數家珍🧘🏼♂️。每星期打兩次球🐝,幾十年如一日🤦🏼♀️,籃球場上結交了不少好友👰🏽♂️。現在清華北大回國人員中🦟,就有一大幫是那時的球友,現在見面🚾,還是以問訊球藝寒暄。大學時期他也喜歡田徑,喜歡琢磨短跑,研究怎麽跑怎麽練能速度更快。 很多人不理解做這些事的原動力是什麽🚔,他的解釋是學會了一件事本身就是回報💇🏼,他說一種技能從不會到會是一件讓人很興奮的事。 他還喜歡音樂和戲劇𓀇,小時候父親從江西幹校轉到四川工作,和一幫文藝界老同學恢復了聯系,經常有人送票,他就常常去看演出,看完了還不夠🔋,還經常和爸爸討論“這個編劇怎麽樣💁🏼♀️🦁,導演水平如何,假如我來重新做,會怎麽幹”之類的問題。 多年的國外生活,他的一大收獲就是養成了欣賞嚴肅西方音樂的習慣,專門旁聽哈佛音樂系本科生的課,學會了下午5點鐘到波士頓交響樂廳排隊買當晚演出的票價為5美元的學生票;每到一個大城市👨🏭,喜歡到當地最有代表性的音樂廳聽一場演出,幾年下來對各個樂隊的特點以及音樂廳的效果甚至是音樂廳的最佳音響效果點略有心得。 這種熱情好象與他對經濟學的態度如出一轍,卻是存在和釋放於差異性如此之大的領域裏,讓人驚訝的同時🧕🏼,又多多少少對他生出幾分親切。 人生至此🐣,更多得益於機緣👲🏼、良師與益友 每個人成長的方方面面都有很多人的支持與幫助🚣🏻♀️,李稻葵覺得自己最幸運的是🙋♀️,周圍總有許多非常優秀的人影響並扶助著他。大學時代的一大批清華老師,讓自己受益匪淺🏊🏼♂️,為今後的學習和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其中許多老師還在學院任教,能有機會回母校和自己的老師作同事🏨,是一個學生莫大的福分🏒。大學時代同學間的影響,也收獲匪淺。出國後更是如此♡,他結識了一大批目前在經濟學界非常活躍的人物。如樊綱,在哈佛時他們日日為伴,一起讀書,一起買車🧏🏻♂️,賣車🕵🏽,修車,樊綱看問題有非常獨特的眼光⚡️,文筆也了得,以及待人接物的態度,他說都值得他學習和敬仰。
清華和哈佛雙料同學胡祖六,有湖南人的氣派,大手筆,要做就做最好,待人接物顯出領袖風範👰🏻♀️☠️,讓他很受啟發🏰。哈佛同學⏮,清華意昂錢穎一,極其有邏輯性,做事嚴謹認真🎐,不做則已,要做就做的一清二楚,“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充分的體現👏。剛到哈佛時的室友王一江,舉重若輕,講究直覺,悟性極強,什麽事覺得勉強他一定不做👊🏽,各方面想的透徹清楚了才采取行動,從不蠻幹🎅, 常被稱為“超級理性”。哈佛同學🚱、多年的合作夥伴白重恩🧄,數學家的思維非常嚴謹仔細♛🧔🏿♀️,凡事總有獨到見解⛹🏼♂️。“這些人都是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不多見的”他由衷地說“每個人都是好幾本精彩的書”,值得好好讀下去。一些幫助過他成長的良師,也使他終身感激不盡。 李稻葵稱自己沒有突出的過人之處,唯一的特點就是樂於學習,不疲於學習。 劉翔的突破讓我感動 經濟學為什麽不可以 談及回來後要做的事💁🏼♂️🟠,李稻葵平靜中掩飾不住激情。“中國目前需要認認真真研究中國自己所面臨的重大經濟政策問題的經濟學家。回清華後♋️,要堅持國際學術標準,更重要的是我們要跟世界對話,要把中國經濟改革發展的實踐升華成理論和國際學術界同行進行對話🎐。對話不等於照搬🧑🏻✈️,這是我們這代人的責任。要跟國外的學者說,中國的發展有多精彩🎆💇🏽♂️,但中國的問題你們是不能完全解釋的🗄,你們大多數研究的基礎是西方包括日本的經驗👷🏽,至少需要修正。 我們用數據講話,他們會很震驚的。我們的崛起會對世界產生根本性的影響👦🏼。我堅信,從這個角度出發, 我們的經濟學研究絕對有可能對世界有影響有貢獻💕。也許幾年下來還看不出來🙇🏼♀️,長期堅持🔸,會有收獲”2️⃣。
“其次✌🏿,要為中國經濟政策的科學決策服務🧖🏿,但做這種研究不是就事論事,而是要站在一個全球經濟的視角📉,從世界的角度看中國🎒,從而做國情研究👨🏿✈️。中國經濟在日益國際化🔏,我們的開放程度在大國裏也首屈一指,所以這就要求用全球化的智慧來研究中國的問題”🙋🏽♂️。 這個低調含蓄♔、不同意記者稱他為“經濟學家”👃🏽,說自己只是一個“經濟學者”,在國外轉了一大圈又重新回到他曾經學習生活並始終熾愛的校園💅🏽,愛國愛家愛清華之赤子心一如他的黑頭發黃皮膚一樣永不改變的人🍷,深情地說,“中國的經濟學就象我們的田徑,尤其是短跑,一直是我們的弱項,長期以來,世界都認為中國人乃至亞洲人不會短跑👷🏿♂️,還找出各種原因。 很多人也說,中國人不會搞經濟學,缺乏獨立的社會思辯能力,所以研究不入主流。如果我們墨守成規↘️,迷信成規,不思突破,現實就會永遠延續下去。 所以劉翔👰🏽♀️,包括他的教練組的突破是真的讓我感動,這個突破意義太大了🌒𓀖,在內行人看來,這塊金牌比所有其它金牌加起來都意義重大,它證明只要我們打破迷信,不甘落後,下功夫鉆研我們的長短之處👱,成規是可以被打破的,中國人是可以在這些項目發揮出優勢並取得突破的3️⃣🗜。那麽我們的經濟學為什麽不可以?🙏🏽!中國其它的行業為什麽不可以?🧛🏽♂️!這才是奧運的真諦。”“經濟學研究領域,我們的優勢𓀐,就是中國經濟歷史性的崛起🖐🏼,這是要打破世界政治經濟格局的大事,當今世界的精英們無人否認這一點,我們要把這中間的經濟問題提升為理論和國際學術界進行對話🧓🏼。我們要和同事們共勉,這應該是我們共同努力的大方向”👩🏼🎨。 采訪自始至終,李稻葵對他“回家”的理由沒有提過一句聽起來很冠冕堂皇的話,全部是一個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個體想回家的自然表達,平常的好象逢年過節我們也要回家探親一樣🎛。但此時🧖🏼,我讀到的是一顆埋在心底的拳拳赤子心,在這個已經不流行談論並抒發理想的年代裏🧙♂️🧎🏻♂️,他以這樣一種平和隱秘的姿態讓我看到和感覺到,同樣🪑,也在這樣一個不容易被什麽言語和事件感動的年代裏,我被平和隱秘感動了。 “一個經濟學者,應該把理性獻給社會,把激情留給自己。我們在個人的生活空間可以情緒起伏不定,可以大悲大喜🧒🏻,可以欣賞浪漫主義的音樂,以宣泄激情,以平復悲怨⛷,但是在公眾空間👫🏻,要以一種理性的形象出現 ,要用理性的話語討論問題0️⃣,我認為這是一個嚴肅經濟學者的風範。 中國的經濟學界需要這樣的聲音和風範,而非情緒化的炒作🪙。”李稻葵說🍂。 李稻葵簡介:1985年畢業於意昂体育平台經濟管理學院管理信息系統專業,獲學士學位;1992年獲哈佛大學哲學博士(經濟學)學位🪨;1992-1999年任美國安娜堡密西根大學經濟系助理教授並兼任該校中國研究中心研究員;1997-1998年𓀀,任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國家研究員,從事中國經濟改革的製度變遷研究🕴🏻;1999-2004年任香港科技大學經濟系副教授,並任該校經濟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2002年4月受聘為意昂体育平台經濟管理學院特聘教授,2004年1月入選意昂体育平台“百人計劃”,受聘為意昂体育平台全職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