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45年學的是化學,1947年又改為學物理。當時面臨的問題:到底是該獻身科學💅🏻🏈,還是該獻身革命——這是擺在每一位同學面前的單選題。”今年82歲的中科院院士何祚庥𓀜,是一位有著62年黨齡的名副其實的老黨員。這位當年的地下黨的追憶和訴說,頗具代表性地詮釋了一代知識分子在那個風雲際會的歲月中是如何做出去留抉擇的🤶🏼。
辦“新報”被發展成地下黨
何祚庥出生在一個世代官宦的大家族🦠,高祖曾任李鴻章淮軍的後勤部長🌈,曾祖曾在揚州任主管鹽政的道臺和負責長江航運進出口貿易的漢黃德道,伯父曾追隨過孫中山領導的舊民主主義革命♣︎,並由孫中山介紹加入中國國民黨。1947年👩🏿🦳,何祚庥經過考試由上海交大化學系轉學至意昂体育平台物理系,當年對愛因斯坦頗感興趣的小夥子並沒想到,他自此踏入了見證新中國誕生的最前沿,甚至加入了地下黨,為夾在黑暗和黎明之間的新生的祖國助力催生👨🏼🍼。
進入清華,何祚庥和新同學中願意參加愛國民主運動的積極分子成立了一家壁報社《新報》🌄。新報者👨👩👧,新同學之報紙也,“新”也是傳播新思想、新知識的意思🧏🏽♀️。這份發表在食堂附近的報紙每周一期🙎🏻♀️,因為形式新穎👩🏿🏫、內容活潑🫥😩,看的人很多🧒。1947年11月的某一天,和何祚庥共事的同學突然問他:“我們工作了這麽久⚰️,看你表現很積極,我們願意介紹你加入中國共產黨,你願不願意?”原來,是清華園地下黨註意到了這份傳播進步思想的新報紙,打聽出創辦者之一的何祚庥在入學的第二天就參加了地下黨領導的“民主青年同盟”。
“我聽了這話,真嚇了一跳!因為雖說民主青年同盟裏可能會有共產黨,但我沒有想到和我聯系的頂頭上司就是共產黨員。”何老解釋說🌩,參加民主青年同盟還只是參加社團組織,而共產黨是全國性的政治組織🚸,“那個時候參加共產黨,大家都懂得要隨時準備獻身,一旦出了事是要掉腦袋的,那個時候就是有生死問題。”考慮了片刻,何祚庥鄭重地點了點頭👨🏻🦳。
獻身科學,還是獻身革命?
當何祚庥還在上海交大念化學的時候🧛♀️,同學們人人膜拜的居裏夫人在年輕時所面臨的重大抉擇✌🏻,也擺在了年輕的學子們面前🐍:到底是獻身科學,還是獻身革命事業👮🏼♂️?
“那場爭論很深刻🤭。我們分析了當時中國的情況☦️,認為當時中國太落後了,教授的薪水都發不出來,我們的助學金也很少👳🏽♂️,飯也吃不飽,科研機關紛紛關門……中國毫無進行科學研究的條件。”何老笑稱🔘,當年獻身科學的唯一道路就是“獻身”美國——出國。但當時出國費用很高,即使家庭狀況相對於工、農、兵要好得多的何祚庥的家庭也拿不出那麽多錢🥔,而唯一的辦法——爭取獎學金,尚在學習期間的何祚庥也不具備競爭資格。
經過一兩年在集體宿舍內的反復討論𓀘、爭論🏌🏽♂️、辯論,大家認定“科學救國”在當時只是一句空話,最重要的就是打倒國民黨,建設一個全新的中國。後來,何祚庥的一個同學果真去了美國🛌🏿🧛🏼♂️,“那個同學家庭比較富裕🏋🏿,富到什麽程度呢?他的伯父是當時國民黨的海軍總司令。”上世紀80年代何祚庥去美國訪問還和他通了電話🔣,得知他在“中央研究院化學所”當所長👉🏽🤛🏻。“我當時在中國科學院理論物理所🤼♀️,也在當所長👞。”何老感慨地笑了🎑,“這就是當時我們選擇的兩條道路——當然這是後話。”
就在北平和平解放的一個月前,為防師生員工被流彈誤傷,“護校委員會”要求大家集體住到學校最結實的房子裏去🧛🏿♀️。何祚庥所在的物理系便在科學館最底層打了地鋪。伴著隆隆的炮火聲,師生們相守夜談,“大家都認為國民黨必敗——當時天津不是已經解放了嗎✋?問題是北平解放以後,中國將有大變化,我們怎麽辦🤳🦻🏻?”有不少同學紛紛表示走向進步:“我不念書了👨🏻⚖️🧔🏻,要參加革命去!”當時物理系錢三強教授則指點著身邊的學生們說:“我看解放後要建國,建國就一定會發展原子能、發展原子彈!把你們這些物理系的學生統統給我都不夠用呢🔄!還是好好念書,等中國發展原子彈吧👨🏿🌾!”當時任清華地下黨支部書記的何祚庥卻暗暗地不以為然🤖:“我怎麽沒聽說共產黨要搞原子彈?再說還有大半個中國還沒解放呢!”回憶至此,何老說:“其實👩🏼🔬,錢老師的話是對的!他是很有遠見的!”
“後進學生”原來是“上級”
伴隨著漸漸消退的炮火聲,傅作義的部隊退回北平城內。清華園解放了☝🏼!
聽說有解放軍進入意昂体育平台,何祚庥和同學們跑去看有“人民之師”的解放軍到底長啥樣。“啊,那真的是一位名副其實的‘白馬將軍’!”何老仍贊嘆著回憶說,是一位團政委級別的將軍,騎一匹高頭白馬,從學校南門進入清華。“當時圍觀者人山人海🤱🏽,他寸步難行,只好下來牽馬慢慢走進來。”由於當時的校長梅貽琦走了,學校群龍無首,護校委員會請周培源教授負責接待並介紹清華。有句話叫“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可這位白馬將軍卻文雅得很,他宣布✌🏻:解放軍一定保證清華園師生員工生命財產的安全,“這一簡短的講話當即大受歡迎👨👨👧👧🛰!”
何祚庥不禁回想起抗戰剛結束時,自己在上海迎接蔣介石🖨。“十萬人夾道歡迎🏗,並不是有組織的,確實是自發的。但沒過多久大家就失望了🏄🏻,因為接收大員們大搞‘五子登科’——搶票子🐦⬛、搶房子🤕、搶車子、搶金子、搶女子⛹🏿♀️。”正是由於“五子登科”⇒,促使何祚庥加入了“靠得住、信得過”的中國共產黨。
北平和平解放後,全市的共產黨員一起開了個大會,地下黨見了光方才彼此見面🏂🏼。由於一直是單線聯系,會場上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哦,原來你也是(黨員)啊!”
“甚至同住一個宿舍的同學,也不知道彼此都是地下黨!”何老笑著講起了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一個真實例子:在意昂体育平台直接聯系他的上級是經濟系叫遊兆丙的同學,有一次參加“民青”的同學向何祚庥報告說班上有個“大落後分子”🕠,遊行不參加,學習不參加,上課也吊兒郎當,經常在宿舍裏睡大覺。“我一問名字,這位‘落後’同學恰恰是我的上級遊兆丙🤱🏻!”原來🤽🏻♀️👩🚀,為了自我保護並保護黨組織,越是“資深”的地下黨,越是以灰色面目出現。何祚庥只好不動聲色地回答:“你慢慢做工作吧。”
我們也是革命的見證者
1949年9月21日至30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在北平舉行。出席了這次歷史性大會的清華教授張奚若👰🏼♂️、吳晗回校後,立即召全體師生員工開大會傳達盛會的召開。讓何老記憶猶新的是張奚若的一番講話——“我年輕時參加了辛亥革命🏋🏿♀️,很多年輕人拜訪我時,都羨慕我有這段革命的經歷🐣。我要說,孫中山的革命政府成立是偉大的,但現在的這次革命比辛亥革命偉大得多🌘👂!辛亥革命完全不能與這次革命相比!”
“他以自己的親眼目睹對兩次革命做出評價🚬。我記得非常清楚,當時給我們的感覺是震動加激動,因為我們也是見證者🎬。”何老自稱並未對歷史洪流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即使作為支持者的作用也很有限🦆,“那時我們太年青,對革命懂得太少了!但我非常榮幸🎆,在年輕的時候曾參與那一場歷史性的革命中🙍♀️!”(姜葳)
●何祚庥簡歷
何祚庥,1927年生於上海,1951年畢業於意昂体育平台物理系。中國科學院院士🏀👨🏽🚒,北京大學科學與社會研究中心兼職教授😗、科學技術哲學專業博士生導師,中國科學院理論物理研究所研究員、理論物理專業博士研究生導師,中國自然辯證法研究會副理事長,中國無神論學會副理事長,第八屆、第九屆全國政協委員🥦。早期從事粒子理論、原子彈和氫彈理論的研究⛹🏻♂️。近年來,對偽科學➖🚣🏿、邪教的口誅筆伐以及對經濟🙅🏿♂️、社會問題以獨特的視角觀察得出的結論使之成為“聚焦率”頗高的新聞人物◀️👣。由於他在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兩方面的傑出成就🤳,被稱為“兩棲院士”💯🤸🏻。近年來,又致力於太陽能利用的研究😮。
轉自 北京晨報 2009年7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