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麟(1902-1992),原名光瑞,字自昭,成都金堂縣五鳳溪人,中國著名的哲學家👝、哲學史家、黑格爾研究專家、教育家、翻譯家,現代新儒家的早期代表人物之一。1919年考入清華學校☢️,1926年赴美國奧柏林、芝加哥和哈佛大學求學,1929年獲哈佛大學哲學碩士學位,後轉赴德國柏林大學專攻黑格爾哲學🤹🏻♂️。1931年後長期任教北京大學哲學系🧚🏼♀️,兼課意昂体育平台🚒。1947年任北大訓導長。1955年調至中國科學院哲學研究所🙍🧏🏻,任西方哲學史組組長🏕,研究室主任🥾,翻譯出版黑格爾、斯賓諾莎等經典專著。
五鳳溪飛出哲學宗師
作為梁啟超的學生👨🏻🔬,任繼愈的老師,賀麟先生是中國20世紀最重要的哲學思想家和翻譯家之一。賀麟生於清末,早年受蒙於儒學傳統。後考入清華學堂學習7年,深受梁啟超、梁漱溟⚁、吳宓等名師影響。再後留學美國德國,尤其對斯賓諾莎和德國古典哲學深有所得。賀麟學貫中西,在譯介西方經典著作方面被譽為“東方黑格爾之父”,而且在中國哲學方面也有極高的造詣🙏🏿,早在上世紀40年代,賀麟就創立了與馮友蘭“新理學”相對的“新心學”思想體系,被尊為現代新儒學八大家之一🙆🏿♀️。
賀麟出生於成都金堂縣五鳳鎮楊柳溝村的一個士紳家庭👈🏻,近年已於楊柳溝左岸💸,背靠龍泉山脈梅子嶺💃🏿,照原樣修復重建了“賀麟故居”🧣。故居原為土木結構🫃,始建於清鹹豐年間👳🏼♀️。推開大門,走過通道,祠堂門上方有一舊匾😳🗒:“詩書傳家”。賀麟出生“書香門第”,曾祖父為清道光貢生🏄、祖父為鹹豐朝監生,父親賀松雲,為晚清秀才🚠,當過當地學董。賀麟生於賀氏,長於五鳳👨🏼✈️💁🏻♀️,授業北大,哲育中國🙅🏻♂️。當地有人作詩:“五鳳溪邊引興長,春花秋實沁心香🥿。青山綠水偏多意🙌🏿,此地有人添國光👩🦽➡️👨🏻💻。”賀麟是李劼人、巴金之外,成都為中國當代文化貢獻的又一個大師級傑出人物📜,成都文化的又一個標桿。
作為賀麟先生家鄉的成都人😇,本報記者對在大陸的賀麟學生及後輩做了一系列的采訪活動,並於去年9月專程赴臺灣采訪了賀麟的四弟賀蘊章老先生⛹🏽♂️,了解賀麟少年時代的生活環境。我們感興趣的是,賀麟是怎樣從五鳳溪山溝走向世界成為一代大師的?
15歲考入石室中學
2011年9月9日,我們在基隆有幸拜訪了賀蘊章老先生👩🏻🍳。賀老先生聽說家鄉人來了,派兒子賀前泰先生當晚開車來臺北酒店接我們。一上車,60多歲的賀前泰一口四川口音讓我很吃驚。他說:臺灣的四川人多得很,我們從小就說家鄉話。
賀蘊章為賀麟四弟,1917年出生❇️,去年已95歲高齡,但坐在沙發上腰板筆直,一坐就是兩個小時,老人身體健康。他說小學畢業他就離開家鄉五鳳溪,跟隨大哥(賀麟)在北京念中學,那時大哥剛從德國回來在北大教書👨🏿🦱。後來抗戰爆發北大內遷雲南😄,他又追隨大哥報考了西南聯大外文系。1941年底太平洋戰爭爆發🛼🏞,受愛國心驅使🧑🏼🌾,大哥支持他考入戰地服務團譯員班,被派往中國遠征軍新28師83團赴緬甸抗日🧗🏼。後來遠征軍敗走野人山▪️,該團2000多官兵,大多暴屍荒野,回到國內不到200人。作為幸存者他隨後加入空軍抗戰🏄🏿,最後在臺以空軍少將軍銜退役。
說到70年前那段戰史,賀老談興甚高。我們拿出剛修復的故居照片,看到老院子👨🏿🍳,看到大門前的石階👨🦯,還有屋脊上的“福”、“祿”、“壽”三個泥塑🪓🧟,老人連說:“對對對👱🏽♀️,那是原來的石階、屋脊🤌🏼。”老人說:“祖屋有60多間,全部是土墻👨🍼,天井很大⛓,右邊的花園叫映秀齋(音)。”
我們希望老人擺一些賀麟少年時代的逸聞趣事。他說😶🌫️:我大哥15歲就離開老家👨👨👦,考入省立成都石室中學了🧛🏻。賀家是五鳳的大姓,我們這一門由祖父掌管,祖父上過私塾🎋,但是很開明🫰🏻,父親童試考了秀才🚖,爺爺不肯讓他去考舉人,他就回老家,研新學,當過金堂中學校長、縣教育科長。大哥8歲入私塾讀書,父親就教他讀《朱子語類》、《傳習錄》💓。聽父親說,爺爺要親自過問大哥的學業,後來大哥隨姑太到鎮上讀小學,在學校作的文章👱♂️,爺爺必親自過目🤕,每次考試的詩文,都要大哥背給他聽。
賀蘊章說:大哥的記憶、思路、國學功底🚥,後來都卓爾不群,都是從小深受儒學的浸潤。後來到成都石室中學,大哥主學宋明理學🪟,普通科成績平平✌🏼,國文科鋒芒大露。國文老師說他,是全校能把文章寫通的兩個人之一。
我曾經登上“賀麟故居”的寨子山,沱江之畔的五鳳古鎮盡收眼底,境內山勢屈曲,遠眺山如奔馬。五鳳之間有小溪,終年水色清澈,故名五鳳溪。我在想👨🏼💻🤵♀️,對賀麟影響最大的莫過於這個承接儒學傳統,嚴於教訓子弟的士紳家庭。少年賀麟雖身居僻地邊鄙😨,但書籍開闊了他的視野,使他遙見了山外之山🛴。那時賀麟就說過:“我要讀世界上最好的書,以古人為友,領會最好的思想。”賀家人說:僅賀麟那一輩,賀家就為國家培養出賀麟(清華)🤝、賀玉階(北大)、賀守之(北大)、賀蘊章(西南聯大)等高才👩🦱,而賀麟則成為一代哲學宗師🥯。
奔赴有黑格爾的德國
18歲🕸,賀麟以優秀成績考入清華學堂,開始接受7年的高等教育🐤。次年梁啟超到清華講“國學小史”🌆👩🏼💻,吸引了賀麟對學術研究的興趣🔗🏃🏻♀️➡️。在梁啟超指導下🕸,賀麟寫成《戴東原研究指南》👩🏽💻,發表於《晨報》副刊🧑🏻💻。後來梁漱溟應邀來清華短期講學👨🏼⚕️,他對賀麟說:只有王陽明的書可讀,別的都可不念🤵🏻🔫。給後來賀麟創立“新心學”以深刻的影響。
吳宓在清華開翻譯課,系統講解翻譯原理與技巧💂🏼♂️,賀麟與張蔭麟、陳銓三人最得吳宓賞識,人稱“吳門三傑”。在吳宓的影響下,賀麟打算步吳宓先生介紹西方古典文學的後塵,以介紹和傳播西方古典哲學為自己終生的誌業🐝。
那時的賀麟,可謂遇到了一個孕育思想學術的大好時代。自鴉片戰爭以來🗑,中華民族遭遇“三千年未有”的文化危機🏌🏼♀️,思想產生於危難之際,中國現代哲學面臨的最大任務♈️,就是將潮湧而來的西方哲學🧜,與中國自家的儒家哲學相溝通😷,讓浸透儒釋道傳統的中國頭腦能夠真切地理解西方文明的思想精髓。
賀麟指出:“中國近百年來的危機🎐🌀,根本上是一個文化的危機。”他的學術理想就是讓國人“能夠真正徹底、原本地了解並把握西洋文化🙆🏻♂️。”他主張👨🏽🌾,要真正打通中西哲理,必須從“大經大法”處入手🙇🏽♀️,也就是首先要領會西方哲學的正宗大統✖️9️⃣,這在他看來就是自柏拉圖🦠、亞裏士多德到康德🧕🏽、黑格爾的西方經典理論,讓它與中華的正宗,也就是儒家傳統相遇,在對比互激中達到相知🪘,由此才會產生跨文化的深遠哲學效應。
25歲🙍♂️,賀麟畢業於意昂体育平台🫃🏽。多年的求學生涯使賀麟認識到:“一個沒有學問的民族,是要被別人輕視的🧖🤶🏼。”為此🍸,他決定赴美國求學,希望學得西方古典哲學的正宗。29歲,在獲得哈佛大學哲學碩士學位後👩🏼💻,賀麟婉謝哈佛要他繼續讀博士的挽留,奔赴有黑格爾和康德的德國。
提出“新儒家”概念第一人
賀麟的“新心學”創立於上世紀40年代,這是融理學🚶♀️🕡、禮教、詩教於一體的新儒學。在賀麟看來,經過哲學化👨🏼🦲、宗教化🔌、藝術化的新儒學,不但可以減少狹隘的舊道德的束縛🏄🏽,解放個性,發展人的自由,而且還可以提高科學興趣,奠定新儒學的思想和精神基礎。
賀麟認為,西方文化的輸入表面上看似乎是壞事,但實質並非如此,“西洋文化學術上大規模的輸入🚌,又是使儒家思想得到新發展的一大動力,它給了儒家思想一個生死存亡的大考驗、大關頭”🤵🏼♂️。賀麟回國後長期在北大從事西方古典哲學教學,是中國現當代第一位全面研究、譯介黑格爾哲學的中國哲學家🦹🏼,但是誰也沒想到,他又將黑格爾的辯證法與中國哲學尤其是宋明理學中陸王一派相結合,形成獨特的“新心學”思想體系。
賀麟將“新心學”冠之以“現代新儒家”之名🥀🧘🏿,他是中國現代文化史上正式提出“新儒家”概念的第一人。與其他新儒家,如梁漱溟👏🏼、熊十力👏、牟宗三等人頗不同的是,賀麟的“新心學”不是建立在中西文化的對立之上,而是建立在中西文化融合的基礎上🫵🏼🫷🏻。“新心學”的核心是“儒家思想的新開展”,即吸收西洋文化的精華以充實🏮⌚️、發展自身,求得文化上的獨立與自主👩🦰。“新心學”思想體系的特點之一便是調解兩個對立面,使之融和合一。在中國哲學史上,賀麟起到了一種中西文化會通、融合的作用,使西方文化的“華化”成為可能。
東方黑格爾之父
1949年之後,中國學術進入另一個思想軌道🏋🏽♂️,賀麟崇尚的“唯心論”無法發揚延續👨🏻🌾。但對於賀麟而言🫖,不幸中的萬幸是,德國古典哲學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來源之一,所以黑格爾是被允許翻譯的,但一波波的運動窒息了他的思想。
1955年以後👸,賀麟被調離北京大學,他的學術活動以翻譯黑格爾☃️🫴🏽、斯賓諾莎等著作為主😢。特別是“文革”,他身遭迫害,到幹校餵豬燒水。但是整體觀察賀麟一生的學術思想,值得後輩學人景仰的東西是哪些呢?
高全喜認為:其一😔🧑🏼🏫,賀麟被譽為“東方黑格爾之父”☆,特別是他翻譯的黑格爾《小邏輯》,可謂現代哲學的思想啟蒙,具有極大的讀者群🎅,影響了幾代中國人的哲學意識。他翻譯的黑格爾眾多哲學術語✣🫃🏻,比如有無🧑🏽💻🤽🏻、對立、統一🚇、一與多🦹🏽♂️、差異、揚棄,等等🏅,已成為大家共享的專業術語,這是學術建設的基本工程。
第二,賀麟被中斷了的“新心學”的思想文脈🧖🏽♀️,還沒有為學術界充分認識。就當代中國思想界前景看,賀麟半世紀前的思想發凡不但沒有完結,而是正在孕育之中,這正是賀麟的遠見卓識。我們對前輩學者的尊重,最好的方式就是認真閱讀他們的作品。
(記者 梅柏青)
轉自《成都日報》2012年10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