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華

張友仁（1943入學，經濟）

北伐戰爭中，我父親張國華將軍在國民革命軍第26軍軍部任職。26軍是由浙江軍隊改編而成，官兵多為浙江人。

26軍中有一位團副（即副團長）叫傅夢徵，是浙江臨海人，晚年在臨海市回浦中學教書。他下面有一位我叫他善夫大伯的營長，是黃巖人，名陳安寶（字善夫）。這個營可不簡單，是北伐中一路打先鋒的先鋒營。陳安寶將軍抗戰初期犧牲在江西南昌向塘，國民政府追封他為陸軍上將。解放後人民政府追認他為革命烈士，並發給革命烈士證書。

北伐時，我們高唱《北伐軍軍歌》勝利前進，它的曲調是采用美國民歌，它的歌詞是：“打倒列強，打倒列強！除軍閥，除軍閥！國民革命成功，國民革命成功！齊歡唱，齊歡唱！”

民國16年（1927年），北伐軍到達濟南城，卻受阻於日軍，我戰地交涉使蔡公時與日軍據理交涉時，被割去耳鼻並殘殺。同時還有數萬軍民被日軍殺害。

國民革命軍暫時退到泰安城，駐軍孔廟。父親曾登臨泰山，買回唐玄宗《紀泰山銘》的石碑拓片，因系摩崖石刻，很龐大。

北伐軍從泰安城繼續北上時，北伐軍士兵買水果少給了錢，火車就開動了。賣水果的山東大漢追著火車索要，火車司機故意將火車開得很慢，使山東大漢得以索到水果錢。

北伐軍北上經過天津時，發有大水，水中有死屍。車站上有許多饑民，我將一洋鐵桶的餅幹打開，發給每人一片，最後將鐵桶也送給那位沒有領到餅幹的饑民了。

北伐軍攻入北京後，我和父母親一起住在前門，開窗可見前門的箭樓。曾在西長安街長安大戲院看梅蘭芳的慰問演出。我們坐在前排，與北伐軍的將領們相鄰，他們每人都給我一張大額面值的法幣作為見面禮。

北伐勝利後，父親回到南京在參謀本部任職。我生於1923年，北伐時年僅4歲。1928年6歲時上小學，是南京東區實驗小學，它位於長江路大行宮，是江寧織造的舊址。江寧織造可不僅是織造，它是滿清政府在南京的心腹機關。

南京長江路東頭是國民政府，西頭是參謀本部，房屋都是漢王張士誠父子修建的。太平天國時為天王府，因王府內設有停車場地，所以開來的汽車都停在天王府的大廳內。

修建中山陵時，中山東路用人力往東運送石料很困難，後來開來一輛鍋駝機，效率就顯著提高了。運輸中遺落的馬賽克小方石塊，我們小學生將它撿來玩。這些馬賽克先是鋪設在中山陵大殿的基座上，後來有所脫落，就改用大塊巖石作為基石了。

1929年6月1日孫中山總理奉安大典時，我們小學生肅立在與大行宮垂直的中山東路旁，親見孫總理的楠木靈柩由數十人抬著路過，孫夫人宋慶齡執紼在後。我父親攝有照片多張。父親還得到一盒總理奉安紀念銅牌，圓形，直徑約10公分，厚約0.5公分。正面為孫中山總理胸像，背面為中山陵。

1930年中原大戰（那時候叫討逆戰爭），我母親臨產張友嶽弟弟，我暫時離開南京三條巷21號住宅，到二伯父張鳴皋家住。我坐在國民政府對面巷口的小板凳上，親見在大門上修建國民政府四個大字。後來，又被改為總統府三個大字了。現在大門旁懸掛著江蘇省政治協商會議的牌子。

從前，我不可能入內參觀，直到全國解放後友人金遜任江蘇省副省長時，才得進入。金遜是黃巖藉人士，他的辦公室在最北邊的一幢洋樓內，它以前是蔣介石的辦公室。不過，後來蔣介石在南京東郊修建了“美齡館”居住及辦公了。

（2015年1月18日寫於北京大學經濟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