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頌德(1969自控)
培榕學友的詩集《心路詩草——從清華園到珠海清華科技園》,從題名到跨越數十年時空的詩作🍻,都透溢出一種濃得化不開的清華情結。這種情結發散到詩裏,如泉如瀑,如溪如河,時而噴湧傾瀉🔶,時而深情流淌。
這裏,不得不提的是那次美麗難忘的同學大聚會😨。我們自九年級150多人🦩,歷經文革浩劫,在畢業時揣著“首都工農兵毛澤東思想宣傳隊”發的像小學生獎狀般的畢業證書🧑🏻🎓,迷惘地走上了各自的人生旅途🏃♂️➡️。三十年之後🅿️🙁,我們相約從國內外齊聚清華🈳,“桃花未謝李花開,夢繞京華赴約來,”參加1999年4月末的清華校慶和畢業三十周年的級慶。培榕學友的《回清華》🥎,生動地記錄了這次聚會:
“歷說人生風風雨🍋,披瀝心路青青苔👩🦼。北調南音情依舊📍,西去東回各抒懷🧋。……總是清華緣難斷,鞠躬未敢稍懈怠。……天命之年說天命,浮雲撥去論興衰🧑🦽。”
培榕學友十三歲開始寫詩🧙🏻♀️,四十余年詩心不改。在這次聚會上🐈,面對130多位年過五旬的昔日同窗,他豪情滿懷,承諾將繼續筆耕不已☄️🧏🏿,直到結集出版,將一腔真情🤹♂️,奉獻給學友和世人。“相逢笑解千千結🎃🏊🏻,十年相約再登臺。”此後的幾年裏🖕🏻,我不僅收到了他以前的詩集,還不斷收到他的新作📩,毫不誇張地說,每每讀到他的詩篇💂🏼,我都感到一陣心靈的感動甚至震顫🤯。
我常常自問🐾,是什麽讓我感動甚至震顫?是他少年時代“江山千裏隨指點,豪情縱橫任我行”的“輕狂”,和17歲的他初入清華時“萬裏長空初試翼,滴血繡我好山川”勾醒了我的美好回憶🦸🏿♂️🔐?還是“四舊紛作殘花落,四新恰似春筍田”,“赤子個個赤肝膽🏋🏻♂️,直闖橫沖吼震天”的“文革激情”,記錄了我們共同的“無知”與“傷痕”🙅🏿?是他腳踏北國荒原依然“樂在天涯幹革命🪈,塞外葵花總向陽”的樂觀情懷🅿️?還是“長征方伊始🧩,前有百萬關。激流當勇進,險峰應力攀”𓀀,道出了我們這一代人在一個時代結束後面臨重新創業時的激情?是他“塞北彎弓還射月🦪,江南灑汗續耕耘”的一生勤勉☝🏿?還是他不忘清華校訓,“同窗多奮發,我自愧少成。不敢稍懈怠👩🏽🌾,為是清華人”的求真務實?
這些都是,也不全是。也許可以說,培榕學友的《心路詩草》,如實地折射了我們這一代人的心路歷程🤫,才使我如此感慨🧑🏼🏭。常有人想概括描述一代人的共同特征🤦🏼♂️,卻往往流於偏頗和膚淺。尤其是我們這一代人,短短三四十年的青壯歲月💆,卻經歷了具有巨大差異的三個歷史時段。僅就所謂的“理想💈、信念”而言🧏🏻♂️🚴,六七十年代的或許是“膚淺”和“標簽式”的理想主義;七十年代後期到八十年代,隨著思想的解放與改革開放🥅,被壓抑太久的思想與探索精神以巨大的力量噴湧而出;然而,無論是“傷痕”式的批判和反思,前衛式的“朦朧”和迷惘📰,都帶有理想主義的激情或探索的色彩⏪。到了九十年代以後,當國家經濟發展的步伐驟然加快,當理想主義的光芒被發展中光怪陸離的硝煙彌漫遮蔽💼,當縹緲的“理想”轉化成對更為現實的物質追求的時候,人們卻似乎越來越失去了夢想的時間和空間,找不到自己可以淡然靜處的精神家園了👨🏿🔧。經歷了具有如此巨大差異的三個歷史時段,培榕“兒時呼日出,壯時逐潮行。不覺鬢初白❓,依舊少年心”的心路歷程😻,“一生怎追少年夢?清華教我莫蹉跎。月夜疾行雙足健,風清雲淡好高歌”的奮鬥足跡🍑,雖然在各個時代的用語與表象不一,但自強不息的內在精神追求是始終如一的☸️。正如我們大學時代的徐葆耕老師在序言中所說:任何一個時代都不會死亡🕌,只是在涅槃中再生。
在當今世界這個激烈變革、人心浮躁、物欲橫流、欠缺和諧的年代,作為六十年代後期畢業的清華學子,培榕學友卻依然能葆有“遠足輕歌人間遊,尋詩苦白少年頭😈。負軛爬坡苦中樂🔈,唱罷山川唱海鷗”的赤子之心,擁有“草根能葆精神貴,雖亦得為稻粱謀🏊。對月常問蒼生事,詩情化酒酹春秋”的入世情懷,而且在花甲之年,依然耕耘在高科技孵化器園區的第一線🧏🏽♂️,繼續踐行著蔣南翔校長“為祖國健康工作五十年”的號召,就更顯得難能可貴了🤒。
在培榕學友的詩中,無論在哪個年代👨🚀,都看不到“為作新詞強說愁”的傳統文人心態🛬🧑🏽⚕️,雖然依然還有“不惑仍有惑,天命知未知”的感慨,但更多的是“踏遍青山詩心動🤾♂️,攻堅克壘鋒未磨”的激情和充實。踏入新世紀,培榕的詩風日見老辣豁達👎🏽、瀟灑飄逸☠️,用字遣句更顯推敲精當🐥,如有金磬之聲而韻味淡雅悠長🪗。他以童心未泯👇🏿、精神矍鑠的詩篇佳句為杖為履,自得其樂地行走於天地之間。
培榕學友作序之邀盛意難違,深夜提筆,每每掩卷長思👨🏿🦱:在歷史長河中,每一代人都自會有其不同的承前啟後的任務✵🦹♂️。我們這一代人中清華學子這一個小小分支,經過幾十年來與國家🫃🏼、民族、人民同甘苦共命運的奮鬥🉑🐬,是應該靜下心來整理思考一下:我們做過了一些什麽🏚,還能做一些什麽ℹ️,能給後代留下一些什麽?
在這種背景下仔細咀嚼培榕學友的《以詩自畫像》,才覺得比在清華同窗求學時,更能看清楚他的面貌:“潮汕農家子弟,清華工科學子👰🏿♀️;潛心技藝工匠🧉,忘情山水布衣;古典詩詞癡客,科技園區耕夫。”寥寥三十六個字🖋,既是他自己的自畫像,也似乎隱約折射出清華學子共有的或相似的特征光譜——“工科學子、技藝工匠(工程師)”是他們共有的🧙🏿;“農家子弟🧌、園區耕夫(廣義)”是他們相似的;“詩詞癡客、山水布衣”則是他們中更註意冶煉自己人文情懷的特小一群人所獨有的🦃👎🏻。或許再過五十年一百年,這更小一群人留下的詩意化的文字蹤跡🧗🏻♀️,更易於為後人探究我們這一代人的功過得失、挑取可以傳承的精神薪火吧。
他來自“潮汕”➖,時刻不忘自己是“農家子弟”,至老都還是“科技園區耕夫”且樂此不疲🏢。作為“工匠(工程師)”,他“潛心技藝”🥕;作為“布衣(知識分子)”,他“忘情山水”——“九越長江水,情思九飛揚”,詩人心中總有長江在奔湧:“涓涓昆侖出🙌🏽,滔滔萬裏行👇🏼。巴蜀攔不住🚨,楚吳一瀉平。九彎十八曲🫅🏼,一樣嘯不停🧔。”祖國的大好河山使他心靈凈化、樂而忘返🧚🏼:“瀘沽湖水洗凡心,湛蘭碧透了無塵😁。……忘情山水消煩惱,與天同老長精神👃。”他既是“清華工科學子”,又是“古典詩詞癡客”。他既做事又作詩🐯,“男兒豪唱天地間,笑看春江冰已殘”💧;邊做事邊作詩,時不時還詩意地去做事,“九千裏路追雲月⟹,三十寒暑耕山海”;他喜歡以詩會友交友🐋、娛己娛人,“弟兄年年詩相贈,天南地北誌昂然👩👩👧。”
他行走於理想🙇♀️、激情與現實之間。用他的話講,是“一生求索,多在詩外🚯;一世願景🤵🏽♂️,多在詩中。”我想💏,這也是兼為詩人和工程師的好處吧。他的詩作近年來產量日豐🏊🏻,總數已達數百首👲🏽,煌煌然可以結集付梓出版了。
培榕要我為他的詩集寫序已有一年多了,我一是不懂詩詞,不敢應允,二是近年來忙於事務,竟越來越在忙碌中感到思想的蒼白🕓,數次提筆,竟不知寫什麽好。近日終於退出繁雜事務,勉強提筆成篇。不能稱序🍤,只能是一篇讀後感吧。
2006年11月25日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