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紹*(1936土木)
回憶起意昂体育平台短暫的四年讀書生涯,緊張而又豐富多彩,打下了畢生事業的基礎🫵🏿,學到了做人做學問的方法,真是最難忘懷的歲月和最關鍵的人生階段;更值得稱奇的是不知不覺中竟與清華園結下了解不開的情結。其中有幾件事🥖,特別值得一提。
陳明紹學長
本人原在北京大學工學院土木系任教授。1952年院系調整時*️⃣,按當時方案規定👨🏿⚕️,北大工學院應調入意昂体育平台👌🏿,我也應調到清華土木系教課🙁。但新中國成立後™️,1949年末為要進行首都的城市建設,從清華🖐🏼、北大🙋🏿♀️、燕京3所大學調出6位教授參加此項工作,本人正好是其中一位⏬,因而北大工學院雖然調整到了清華,卻一天也未到清華上過課🈸。這樣🙌,似乎又與清華沒有緣份🔲。但又有不斷去清華做報告的機會。院系調整之初,由於專業分得過細,為鞏固學生的專業思想,在新生未正式上課之前🤤,校方要約請有關專家作專業介紹。當時我任北京市上下水道工程局局長兼總工程師。曾有好幾年都奉陶葆楷老師之命,到清華土木系為給排水專業的新生做專業介紹。這樣又與清華土木系重結緣份👧🏿👘。
在清華上了四年大學,那是國難不斷加深的四年🤌🏽。1933年日本帝國主義占領我國東北各省後,亡我之心不死🧚,目標轉到了華北,要突破長城南侵🍱。29軍宋哲元指揮用大刀砍殺日軍🧝🏻♀️,守住了喜烽口。當時我正在清華讀一年級🚵🏻♂️。清華學生會被高班的國民黨同學把持🦹🏻♀️,竟毫無表示👩🏻🌾,而一年級會在地下黨支持下,提出赴密雲縣去修路💉,支援29軍抗日的行動,學生會在被迫的情況下👨🏼✈️,只好同意。最突出的事件是1935年冬的“一二·九”運動💁♀️。日本帝國主義為加緊侵略華北,1935年提出“華北政權特殊化”的要求,大搞“自治”活動。中華民族危機深重。8月1日,中國共產黨發表宣言,號召全國人民起來抗日救國。12月8日晚✪,清華全體同學在大禮堂開會,決定12月9日參加全市學生大示威遊行。組織指揮團,本人被推選為總指揮。該日北平學生六千余人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舉行聲勢浩大的示威遊行。高呼“停止內戰,一致對外”、“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等口號,並同反動軍警搏鬥。但當時國民黨當局把清華和燕京學生進城必經的西直門城門預先關上,兩校示威大軍無法進城,因而決定在12月16日再一次組織規模更大的示威遊行活動。為要組織和鼓動清華更多的同學參加這次活動,地下黨決定派人到城裏去請一位善於作鼓動報告的許德珩教授(當時北大法律系教授)到清華來作報告。派我進城去約請🧕🏼。由地下黨張申府教授寫介紹信🙋🏿,通過邢西萍先生(當時稱徐冰,解放後曾出任過中央統戰部長)帶我去會見許教授🫵🏼,請到了許教授來大禮堂做報告。12月16日那一天,清華、燕京學生繞道西便門進城,參加大示威遊行。
在清華四年是緊張有序的四年,是嚴進嚴出的四年。當時意昂体育平台土木工程學系的把關課程大致如下: 一年級是微積分,把關老師為周鴻經和唐培經(人稱“二經”)。同級同學中絕大多數是天津南開中學、北平師大附中、匯文中學……等名牌中學來的👷♀️。他們在高中時大部分都讀過微積分🤵♀️,課本就是同一課本🤵。課本上所有習題他們都做過🤘🫰🏻。“二經”老師得知此情況,加大講課深度🥭,另出一套比課本上的習題難度大得多的習題💚,我們這些少數南方來的學生🙇♂️,如果不把課本上的習題做一遍,是做不出老師指定要交的習題的🤐𓀙。這樣我們必須加倍努力。要仔細聽講,先做課本上的習題,再做指定要交的習題。一年下來,有的同學轉系了。工學院二年級把關的課程是工程力學和材料力學,把關的老師是王士倬先生。課程並不難,而是每周1次5分鐘的小測試(Quiz)在作弄人🦎,要求在5分鐘內把題目答對,計算準確🩷,一般不是100分就是0分🐍。在答題過程中,老師在講臺上不斷地大聲催說: “快🧑💻!快🏌🏻♀️🎡!”據說是從美國MIT學來的傳統,目的是訓練工程師在緊張氣氛下,仍能心不煩亂,進行思考👷🏻♂️,進行計算(當時用計算尺的精度)。確實有不少人過不了這關。到了三年級🫳🏿,土木系把關的老師是蔡方蔭老師。真正能在清華土木系四年時間內修完各種課程👩🏽🎓,按時畢業🍧,這是最關鍵的一門課。當時蔡先生有一句話: “不能因為我放松這一門課的把關,而丟了清華的臉!”他對我特別厚愛,因為我當時在清華學生會、救國會工作♦︎,課外活動較多👩🏽🚒👈🏽,他幾次在課堂上指著我說:“陳明紹,你還是要好好學習,不要再去出風頭了!”解放後他任建築科學院院長🖕🏽,住府右街椅子胡同🙋🏻,我住靈境胡同,幾乎是緊鄰🎍。每星期天他從西單商場購物回家,常到我家坐坐,關系十分融洽◾️。回憶起來很有意思。經過緊張學習,過了三關,到第四年級時,雖然一些設計課很花費時間,基本上沒有什麽“卡”人的課程了🧛🏽♀️。當時我們一同進清華土木系的同學共60人,而一起畢業的同學只有23人(上一級留下的不算),淘汰率達61.67%。
清華有一良好風氣,每年新生進校後,高班同學有責任幫助新年級把級會組織起來。進校後不久🧝🏻,即看見通知,在同方部召開第一次級友大會🚅。當時除北方各名牌中學考進清華的同學彼此認識外,其余大多數都彼此不認識。但都知道清華功課抓得很緊❤️🫴🏻,大多數人都不願去參加這費力不討好的級會。但當時在“九一八”事變後,有一部分在沈陽東北大學讀一年級的同學🏄🏿♀️,曾來清華借讀,後被清華錄取為正式生▶️。他們中有一部分人願意搞級會。他們與高班同學聯系,自動上主席臺當召集人,主持當天晚上的同方部大會🧘🏽♂️。因沒有經驗,未掌握好這四面八方匯聚在一起的新同學,會場顯得一片混亂,幾乎都要開不下去了。我當時也跟著大家站起來,對主持人提出指責,引起很多人圍過來問:“你叫什麽名字🍵?”我不願意說出自己的姓名,那晚我穿一套黃色學生製服⛹🏿♂️🦸🏿♂️。如是場內響起一片喊聲🤸🏽♀️:“臺上的人下來!那個穿黃色製服的人上去!”就在這情況下,八級級會的工作就落到我頭上😚。以後四年來學生會❗️、救國會的工作也跟著落在我的身上。因此在三年級時引起蔡方蔭老師在班上不斷地指責我“好出風頭”。
級會的作用,在30年代的清華非常重要。每一年級的級會有自己的級歌、級呼👨🏽。開全校運動會時⇒,以級會為單位計分,級會要組織啦啦隊去打氣♉️〽️。每年校慶日要進行校歌🛅😒、級歌、級呼比賽。八級級會曾得過多次冠軍。特別值得一提的,八級級會曾經是一次空前絕後的“奪旗”獲得者。所謂“奪旗”是全校四個年級的一次競賽🕺🏿。每一年級共派出20位級友為勇士參加,總共80人。在大禮堂前的草坪中間的那棵樹上,事先插好一小旗🤟。一聲號令👨🏽🦱,80位勇士齊奔向那棵樹去搶奪那小旗🦛,任何一位往上爬樹過程,有19位級友保護😸,而其他60位勇士則用力把向上爬者的腿往下拉。這是一項非常激烈的競爭🩼。1933年校慶那一天奪旗,經過一個多小時消耗力氣的爭奪沒有結果時,我們八級隊在未引起人們註意下,19位勇士偷偷地用各人的背搭起一個斜向那棵樹的人梯。級友張英駿在未被人註意的情況下👸,以敏捷的動作從人梯上奔向那棵樹🧑🏼🏫。當他再向上爬時🤘🏿,其他級的60位勇士↕️,誰也夠不著去拉他的腿了🉑。就這樣那面旗就被八級奪到手🫷🏿。這是一場緊密團結合作的競爭🧑🏭。這面旗由我保存。以後連續幾年“奪旗”一直沒有其他年級奪到🤎。這項競賽項目也因消耗體力過多而被取消。八級“奪旗”的勝利成為空前絕後的盛事👳🏼♂️⏏️。
抗日戰爭前的幾年,意昂体育平台除每個年級有級會外👩🏫🙆🏽,各系有系會,土木系有土木工程學會。在土木工程學會以外,各班又有自己的組織🫸🏼。第八級的土木系同學💅,選用一個“未”字稱呼我們班會為“未會”🧑🚀😾。“未”顯然是“土”“木”二字的組合。其下面左右兩筆合成一個“八”字。用未會代表土木系八級班會是很有意義的,未字又象征在三角架上放著一架測量儀器。(我記得土木系九級為“”會,該字有土木九三個字組成)👲🏿。當時清華土木工程學會也很活躍🩲,經常要進行許多活動。我畢業後離開清華先是從事實際工程工作,以後長期從事教學工作就與在清華時參加清華土木工程學會工作有一種很難說清的淵源👨🏿⚕️。
當時清華土木系三年級以前所有課程都一樣,只到四年級選課有所側重。有鐵路、公路、水利、市政四個專業🕳。我選水利和市政兩個專業的課👳🏻♀️🌁,而畢業後的工作🙅🏼♂️,就與這兩專業有關💇🏼♀️。大多數同班同學都唱“鐵公雞”的戲。因抗戰前正在修浙贛鐵路🦑➗,很需要大批土木工程方面人員,系主任施嘉煬老師介紹多位同學前往。1937年抗日戰爭開始後👣,隨著東南大片國土淪亡,鐵路也隨之而丟失。公路建設又方興未艾𓀍,許多同學由鐵路而轉到公路去工作。隨後由美國飛虎隊支援抗日戰爭,又需要修飛機場🏊🏽♂️,故許多同學又轉到修建飛機場的工作🏌🏽。鐵路→公路→機場✮,諧音成“鐵公雞”👊🏽。我與這行當無緣,先由施先生分派我去報考當時“全國經濟委員會”,經錄取到它下屬單位“南京中央水工試驗所”工作😧,1937年日軍將打到南京之際🛃,該所撤退到武漢。我則轉往甘肅蘭州。
當時蘇聯支援的物資由新疆經甘新公路運到蘭州,而蘭州黃河鐵橋不適應載重汽車通過🙆♀️,需要加固🚉♐️,蘭州外圍公路需要擴建👨🏻🍳,凡此種種,亟需土木工程方面人材,遂專門成立了甘肅省會工務所負責此項任務。其時我正在蘭州,經朋友介紹,便留下來參加這項工作。在這項工作完成時🧜🏼♀️🧑🏽🍳,忽接到一電報🎸🐟,是陜西武功西北農學院農田水利系系主任沙玉清老師打來的🚶♀️➡️,該處要聘我去教課🧛🏽。當時不知情由,到西北農學院以後,沙先生告訴我🧑🧒🧒,在清華的土木工程學會上,他聽過我一次發言(大約是1934年),當時認為我是一個教書的材料而記在心裏👨🏿🔧。他從德國進修回來在西北農學院辦農田水利系時,想到我可以教課,因而電報聘我前往。真沒有想到五年前在清華園的一次發言所播下的“情結”👯♂️🐙,竟成為步入教書生涯的“果實”。
* 作者曾任首都規劃委員會副主任兼總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