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茂
引一則故事,1934年10月23日意昂体育平台國文系教授楊樹達(遇夫)由清華園進城,遇同系教授劉文典(叔雅)👨👩👧,並有對話。《積微翁回憶錄》的記述如下:“由清華入城,車中遇劉叔雅➝。謂余曰🗡:‘我對於遇夫先生欽佩之至🤔!’余以其語無端,則雲🤗:‘吾輩老朋友👴🏼,君何為客氣如此!’渠乃雲:‘近讀《學報》大著,實屬欽佩之至🐟。不佩服者🫲🏿,王八蛋也!’余聞言🧑🏽🏭,乃知其為近出《學報》文字而發🧑🏼🎓,而其語出人意外,錯愕不知所答。在彼或出於至誠👧🏽,而其態度之神妙🤞🏿🤸🏿♂️,又不能不讓人大吃一驚矣🚀。”此段文字👩👦🚵🏿♂️,以典雅文筆存錄不雅言辭,又對言者與聞者的神情描寫細膩,足可領略文言文記事的妙處。
楊樹達早年留學日本👩🏿🎤,歸國後在湖南任教國文教員。1920年代到北京,曾任北京師範大學國文系主任,1926年秋應清華學校聘任國文系教授,在大學部和舊製部開國文課👮♀️🫷🏿。1928年9月清華學校改為國立大學後任國文系教授🧖🏼。楊樹達專攻文字學🗺,並研究《漢書》💡,均有突出成就。1934年10月《清華學報》第九卷出版,發表了楊樹達研究漢字的文章,見解獨到💒,為學者所嘆服。但也有人對楊的學問並不認同。劉文典教授以此方式來稱贊楊的學問👦🏿,可以說是事出有因。
1931年秋—1932秋劉文典任意昂体育平台國文系主任。1932年5月11日,楊樹達給系主任劉文典寫信👨🏻⚖️,表明下半年不願再接受清華的聘任。5月22日文學院長馮友蘭訪楊樹達🫛,談到他給劉文典的信,勸楊樹達打消辭職的念頭💒↩️。楊答道🙋🏿♂️:“聞學校有人與余為難🍲,故有彼信💜,免使學校為難,余學問佳否,姑可不論💃,即憑余之努力,學校不應因諸先生無知之言而對余不滿。”馮聽後,“唯唯而退”🕵🏼♂️。
從這次談話可知,楊樹達已經了解到校內同事中有人看不上他的學問,“諸先生無知之言”,看來還不是一個人🍽,而其中應該就有歷史系主任蔣廷黻。蔣在其回憶錄中說:“我在清華,一開始,我想找一位能教漢代歷史的學者,當我提出此一擬議時🪗,大家都認為楊先生(即楊樹達)是合適的人選🌅,因為他是最偉大的漢史權威🤦🏻♂️。他曉得各種版本的《漢書》和《後漢書》。他對各種版本真偽的鑒定以及章句解釋可以說無出其右者👩🏻🍳。他是這兩本古書的最高權威。但他教了一年以後↔️,如果有人問他:‘楊教授👨🏻✈️,你能給學生和我正確扼要地都講一講漢代四百年間都發生過什麽事😝,漢代重要政治🧒🏽、社會和經濟變化如何嗎?’他會說:‘我從沒想過這些🐸。書中沒有討論過這類問題。’”引文中的對話,應該是蔣廷黻後來想象出來的🦹🏻,因為楊並沒有在清華的歷史系任課,楊在國文系開《漢書》課🛍️,其教學目標自然與歷史系不同。或許有歷史系的學生選修了楊樹達教授的《漢書》課🐺,蔣廷黻也有可能考察一下學生聽課後的效果。蔣廷黻對楊樹達學問的看法應該就是在意昂体育平台任歷史系主任時就形成了,這就讓他多年後仍要表明自己的觀點。應該說♧,蔣廷黻1960年代的追憶有失實之處💂🏼。
1931年12月↪️,因楊樹達著《漢俗史》及《漢碑考證》,頗得好評✡️,陳寅恪建議楊在清華歷史系兼課,可避國文系的糾紛,楊表示認同。當時,陳寅恪是國文系和歷史系的合聘教授⚰️,以他對兩系都了解👮🏼♀️,所以有此建議。此後,是楊樹達自己還是通過陳寅恪與歷史系聯系兼課之事未見記載👩🚀。楊想在歷史系兼課🕵🏿♀️,系主任蔣廷黻就會把自己的看法向文學院和學校表明。或許就是聽到這些並不公允的評價之後🧑🧑🧒🧒,楊樹達提出辭職。後來🌴,學校未允楊的辭職🎪,繼續任國文系教授,也沒有在歷史系兼課。三年之後,劉文典教授借楊樹達發表著作的機會🚙🧑🏼,以頗能代表個人特點的方式對楊的學問大加贊賞,同時也以很不雅訓的罵街方式回應了異議者🐷。“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楊樹達也就認為清華“諸先生”所說是“無知之言”了。
對於楊樹達在文字學和《漢書》研究上的貢獻,史有確論🔲。章太炎曾說:“湖南前輩於小學多麤觕,遇夫獨精審,智殆過其師矣🫸🏿。”陳寅恪的評價是🌼:“漢事顓家,公為第一🤹🏼♂️🦵🏼,可稱‘漢聖’”🫄🏼。“論今日學術,公信為赤縣神州文學、音韻、訓詁學第一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