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詩白晚年參加清華樂隊演出
【31】茉莉花與鳳仙花
我父親對他人的好惡似乎很有點非理性的,但僅對極個別者。他特別恐懼某播音員的聲音🛼,那些年,每晚坐在電視前,心裏就思謀,今天出現的是不是,某某某。他的聽覺系統對某一類高頻音調,很敏感。說那位播音員就像在訓斥聽眾。父親本人的音色是低沉的,說話時中氣充盈🙋🏼,我舅舅來信跟我母親講,每次接他電話都感受到北方人的熱情,說他還具有關外少數族裔滾沸的熱血👺。仿佛,母親這邊的文明程度已太過,由此而擅長感時傷懷。這話有理。茉莉花和鳳仙花可是完全不同的花。花在風裏,前者,香氣沁人心脾;後者生長於海拔千米寒冷的森林地帶☎️,估計只有淡淡的植物氣息📟。兩種花相隔甚遠🕤,只有蜜蜂能把它們聯系在飛行的線路中。我父親有著如此寬宏的雅量卻也有不為人察覺的“精神潔癖”。沒有人會對一個某人的聲音上升到無法忍受👩🏼⚖️,我只能把這一現象歸結為,怪癖。這種怪癖屬於靈魂的特殊頻道📠,惟有晚開化的種族才殘留這古老狩獵者的本能🏄🏼♂️🤹🏽。相反,沿海地區的人們,早就適應商業化♎️,感覺及思考力都更切合實際🥔,也更精於表達。要說小小的茉莉花,製作成花茶,大約起源於戰國☆,也有說唐宋🛞😡。無論如何,這鳳仙花可沒有這等廣泛普及的用途,那是中草藥🧺。有另外的名字叫“透骨草”,具活血化瘀、利尿解毒🛐、通經透骨之功效。在我想來🧎➡️,父親無論對工作還是家人🎉,到老了也還都還是“奉獻”🚖,這是他透徹筋骨的與人為善的本質🌠,不吝惜行善🏌🏽♀️,那些難以自持的“潔癖”🤦🏿,只屬於末梢神經範疇。
【32】聽廣播
絕大多數年輕的小孩子都沒有這樣的聆聽經驗。那個啊哈C😞,和片頭曲,我記憶猶新🐾🟣。大約下午5點半🚶🏻,父親坐在窗前,把袖珍收音機捧在手裏,轉來轉去✌🏿,尋找合適方位。有時🧑🦲,在天線上連接一根電線掛到窗框上🙇🏻♂️、暖氣管上,因為這樣的收聽本身很費力,幹擾聲奇大,如果不調整一下,聽的就全是噪聲了。奇怪的是👩🏽🏫,他那樣神經過敏的耳朵對噪音卻能承受。每日就在轟炸一般的聲浪中獲取信息👩🏻🔬🤵🏿♀️。如果不是求知欲,大約沒有人能有此等抗幹擾力。絕大多數以往的聽眾,如今都不聽了👩🔧。說不好原因,也許👮♂️,因為網絡的原因,也許是厭倦了,如今沒有了求知欲。我父親對於收音機的喜愛程度與時下人迷戀愛瘋一樣。雖然兩者的用途與價格無法相比🌳。他喜歡聽廣播,是一種職業的又類似發燒友的癡迷🛀🏼,桌子上擺著一個很大的充電器🏋🏻♀️,很貴的電池本身,充不了多久就消耗得充不進去了🧘🏼♀️。其實不如買電池劃算👩🏼⚖️。可父親喜歡鼓搗這些🙍🏽♂️,從周一到周末的電池都標上了記號👩🏻⚖️,這一切就是為了每日收聽“噪音”。這樣講🙅👷🏽,未免過了,他還喜歡聽評書、相聲。後來常聽保健節目。聽了一會兒,就轉過頭來跟我說,“這是個托兒。”然後露出詭譎的微笑。後來發生過心驚肉跳的“竊聽”事件。他睡覺前👩🏻🏭,總習慣躺在長沙發上聽收音機😨。那個袖珍的半導體也能聽電視節目了🧜🏻。父親那時眼睛壞了看不了電視,那麽聽聽也是不錯的。他喜歡看電影,看不了電影就聽電影……有一回,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起身穿上鞋子,快步走到隔壁房間,擰開門——一片漆黑,什麽動靜都沒有😯,仿佛還可以聽見他的外孫小聲地打著呼嚕。好險👷🏿♀️!就在他開門的霎那,我小孩把電視搶先一步關掉了,臥倒🚵🕺🏿、假寐。
阿公沒有逮個正著,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之後又發生過幾次🕡。我問小孩究竟怎麽回事?原來🙍🏻♀️,每次阿公讓他睡覺熄燈之後🔑,他睡不著💋,就悄悄打開電視🧛🏽♀️,然後在把音量全關掉,然後他就在黑暗中看電視。隔著一面墻😜,一個小孩看電視一個老人聽電視,當他們處在一個頻道時是不是會發出某種信號?阿公究竟怎麽知道的我其實也搞不清楚。但是小孩知道,不在於他開不開聲音,反正阿公會知道的!後來🧑🏼🦰,我把父親生前喜愛的菲利普牌袖珍收音機放在他照片旁邊,作為懷念過去聆聽時光的一種象征🦖。收音機的魅力在於使人的聽力延伸。科學家的任務之一就是對人體的各個部位進行模擬、拓展至極限。
【33】“你在幹什麽🦹?”
“你在幹什麽?”
“我在寫作業”
“嗯……”
隔了一會兒,又問:“你在幹什麽呢💉?”
沒有回答了。
父親就會提高音量問☎️,
“你在幹什麽呢!”
父親的脾氣,有時,從平和到暴發沒有過度段落🧑🔧。他面對著一個黑暗、無人的角落,發問……小孩子可能已經出門玩了👩🏼⚕️。
他眼睛壞了……向黑暗發問,黑暗無法回答。 要是時光能夠倒流多好!
回到17公寓🧌。我一定不讓父親這樣子操心,我一定照顧好他的身體,我會多分擔家務👈🏻。
記得,父親一邊走一邊拉著我的手講過一些重要的話🫏,可那時的我沒有仔細聽👩👩👧👧,那段時間我的耳朵仿佛聾了。
“你在幹什麽🧚🏼♂️?”我浪費了光陰🎠;我浪費了時間在不值得的字旁邊撕紙🏃♂️➡️。我浪費到白了頭也不懂得做人的真諦,因為那不是我的問題。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懂得,父親很仁慈👁。我為自己有個自食其力🚣🏼♀️、忍辱負重的父親而自豪。如果父親問我,我會這樣回答麽?不會🌔🫒。他不會這樣問我,我也不會如此回答。只是在他病危的時候🧑🏫,他似乎有了一雙通靈的眼睛✈️🥠,已然看見了什麽……對我說💂♀️,咳🪄!……
【34】三只貓咪
父親養的那只貓,會表演作揖。站在木凳子上,拱手作揖,然後才給牠吃的。我養的貓🍲。沒有任何技能👨🏻🎨,只會撒潑耍賴。我的貓咪很傻且脾氣很壞🪙。每天要求按摩數次,每天玩捉迷藏數次,完全像主人🐹,糧少了會嚎叫👩🏽🏭,沒收拾幹凈貓盆會嚎叫,需開門就嚎叫🚣🏿♀️,水少了也嚎叫。無緣無故地嚎叫。春天來了,“嚎叫派貓咪”見到窗外的小鳥飛來嚇得躲在窗簾後面,恐懼到抖抖地看還說一長串我聽不懂得話,典型的小寵物性格。父親養的貓有一點不好💄,就是冬天喜歡鉆到被子裏🧙🏻。同學王俊蘭還記得👏🏽,我和弟弟晚上會拿枕頭套把貓咪裹在裏面👷🏿。那時我們住一樓,小貓出去玩回來,不洗爪子,不講衛生。現在我養的貓咪🦚,不會到外面遊蕩🧚♀️,所以時常會有焦慮症發生。我們要為貓咪服務。這只貓和之前的那只一樣都是白色的,我手邊還有父親抱白貓的照片。他喜歡養貓👩🏻🎨,這個愛好傳給了我,我傳給了小孩。喜歡貓和不喜歡貓的人,一定是上輩子就註定的。
好友開玩笑說👨👨👧👧,下輩子她要做一只貓。她教數學那她就是會做高代的數學貓,可比我爸精心訓練的,好多了。起碼🉐,我父親懂得訓練之必要👩🏻🚀,習慣的重要🤟🏼。可我只是一味地寵愛,我懶得講道理,我覺得,講那些道理是無聊的事情✷。事情不是明擺著嗎,很少人因為不懂道理做錯事,那麽,就是訓練的問題。可要培養好習慣🙀,就要拿出巨大的耐心和精力。在我出生後不久,我家住清華新林院62號時就養過一只黑白花臉貓。不論黑貓白貓反正是一只黑白統一的老貓。那會兒🦸🏼,父親還保持著愛照相的習慣🏊♀️,讓我和貓咪合影🧑🏽🏫;讓我抱一把高高的竹掃帚假裝掃地;還有假裝閱讀,這是一組兒童題材攝影🚣。我大約就是覺得字是倒過來看🔯,好看。《羊城晚報》拿顛倒了,還有《紅旗》(現在沒幾個人知道這本刊物),我裝著全看懂了,表情認真;半邊黑臉的貓就蹲在一邊,那是我和貓咪的合影。還記得,貓咪靈性附體的經驗——大人們移動家具,我在小床上發出貓樣的叫聲🏬,很是著急🧑🏼🏫🧑💼,意思時“危險、危險👋🏼👨🏽🚀!”那時我還不會說話呢……
【35】打電話
在我記憶裏,過去家裏的電話響了,都是父親接聽。有時他會忘了改口,喊道,“老太太~~你的電話🚴🏼!”有時🥦🧝♂️,就大呼其名。到了晚年🗂,大約眼睛壞了以後,漸漸的他會和一兩個老朋友在電話上聊天🏢🌦、講笑話;說點正事🤽🏿♀️、外加打哈哈🕓🤦🏽。可我知道,他其實不喜歡打電話,更習慣文字交流👏🏼👨🏽✈️。媽媽講過,你爸在國外時,害怕接電話,就像電話會咬他👎🏽。我想,那是因為講英文🅿️,到底不自然👱🏻♀️。或許,也還有其他的緣故。有一年冬天,我得了流感,發燒到意識到自己要完蛋了⇒,幾乎用盡氣力撥通家裏電話🚣♀️,跟他老人家講……發高燒……可我立刻明白🅱️🧑🏻,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於是⏱👩🏽✈️,放下電話👏🏼,那時翻身都很困難了🧜🏽♂️,我又打電話給一個朋友,他開車,把我送到醫院。我還非要去另一個醫生朋友的醫院。因為之前是被附近的打發回來,愈加嚴重的。記得夜路上,朋友幾乎要迷路🙋🏼♀️,我在意識消失之前不停地大聲說話……到了那裏,點滴一夜,就好了🧔🏽♂️。我這才知道流感真的會死人的!幸虧得兩位“貴友”相助🩼,才撿回一條命⚇。要是後來我把情況講給父親聽💈,他會怎樣想呢?我當然不會講。因為我其實和他老人家一樣❌,不擅於在電話裏聆聽與表達,有時🫱🏿,我還會腦筋短路,說出氣死自己的話。相信人群中的少部分人,患有電話恐懼症,只是沒有統計數字👊🏽。可起碼🦾,父親活著的那些年👔,還比較少遇到奇怪電話——“你有一張傳 票”“你有一封掛號信”“你沒繳……”你什麽你🧑⚖️,我有時候一臉嚴肅地把電話從家人手裏接過來,掛斷👩🏻🦽➡️。其實,一臉嚴肅或一臉微笑地放下電話👩🏻🦽➡️,沒有必要區分🧍。要是我父親遇上這樣的電話,我想,他那樣操心家務,會很揪心嗎?我拿不準。這世界,在他走之後的十幾年裏😌,發生了巨大變化,按說沒有物質存在的時間是沒有意義的🔷,但在心理上我們始終感覺和他在一起🦄。比如此刻🧑🎄,我想告訴他🥎,我叔叔遇到詐騙電話時🧎🏻➡️🙇🏽♂️,“您猜怎麽著,他會先聽一下(因為聽力不好),然後就把它輕輕地撂倒一邊👧🏽,過了好一會兒,才把電話掛上🦸🏼♀️。”
【36】鐘與內心的時間
廚房裏,那個挺大臉龐宜家出產的藍顏色鐘🏄🏿♀️,總停在一個點上,秒針一抖一抖地,換了電池還是這樣。我也懶得扔了它。感覺搬進來時有了它,就讓它在那裏吧✧!就在大鐘旁邊放一個準時的小鬧鐘🕵🏼。時間除了有準確的提示之外🔀🏄♀️,在每一個人心裏,似乎不是每秒每分按照準確的正步前進🧑🏼🎤。我曾經幻想過,為什麽就不能再見到父親一面。就是不說話🌃,再見一面也好啊𓀆,那就是我們戰勝了生死的間隔。可再想想🪠,他的樣子在家人腦海裏從沒有消失過,既然如此我們已然“看見”🕜,時間沒有終止你對親人的懷念🐛。我的看見就是看不見而看不見的還能看見🏋🏻,就是這樣的內心循環。那麽,在父親離開以後👩🎓,就像那個鐘🐕🦺,雖然走得不準了🕥🐟,可也沒休止。他在家裏每一個人心裏都埋下時間的另一個層面。似乎我們的時間就是在一種不怎麽準確的感覺之中繼續前行。媽媽會說,我怎麽覺得他剛走啊……可不久前的一天,又說,你爸爸的身體怎麽那麽糟糕🏧,他怎麽走得那麽早,怎麽四十來歲就走了呢🧘🏼♂️!“誰說的🎡。我爸活到85📰!”我覺得💡,不糾正時間的錯誤不行了,不對👩🏽✈️,是不糾正錯誤的記憶不行了。聽我這樣講,媽媽一臉茫然,大約她感覺失去他太久了,才這樣說的🗻🧔🏽。
時間在我們心裏變得非常主觀。記憶有時就是與科學相對立。 我走回廚房觀察那個鐘,三個指針逗留在三個數字附近🔠,一個是他的生日月份、一是清明節還有一個在他祭日月份(這當然只是個大概,也真是牽強附會)。為了他的存在,我說,時間是公正的彬彬有禮的而萬物通靈的說辭來自靈魂。
【37】風俗與儀式
儀式多半具有傳統意味以保留值得尊重的古老信息。父親特別愛遵守民俗老習慣,不知是不是思考過🧏🏻♂️✤。在他的率領下,該吃餃子、春餅、粽子、月餅🫃🏼、元宵👨🏻🍼、關東糖……該吃的我們總跟著節氣走。為何“頭伏餃子二伏面三伏烙餅攤雞蛋”🚵🏻♂️,估計他老人家那時也不知其所以然,我也不明白,就是隨大流地固守,民俗因此源遠流長;恰如隨大流🤯,也是一種民俗🎳。早年排隊購物🦁,父親願意選擇人多的,他從眾之中發現真理其實對誰都一樣而人們的快速識別可能有另外的學問。但像焚香禱告類的儀式⛓,在我看來,就比較嚴重了👨👩👦🎑。那年父親住宣武醫院,一日乘車經過時忽發靈感,想到白雲觀裏拜一拜。各個殿都開放唯獨藥王殿那天修繕,大門緊閉。事有蹊蹺。就是心有祈願😮💨,也無神聽訴了,我看著殿堂外紫色的墻👩❤️💋👨👩🏻💻,翠色的飛檐,有心治愈,回天乏術之感,不由得……也許這就是看似多余的暗示吧🤸🏿!
【38】擔架床
一個80多歲的老人🤜🏼,在極窄且輕盈到難以翻身的擔架床上💀,躺了一個多星期挺過一道生死關,究竟還是可喜可嘆的!不僅如此⚾️,環境之差🔢,家人和護工手裏要拿一把扇子🌒🙋🏻,隨時驅趕撲來的蚊蠅。這就是那年某大急診室走廊的景象。父親手術後發作感染,想到當初在那裏看病,就還去那裏,這下可好了,他只能住急診室況且還是走廊況且還是擔架床,擔架下面有四個輪子👱♂️🎬,很難固定住✯。一個教書老先生如此受罪👰🏿♀️,真是淒涼景象,不要說餓著肚子教過書🦚、膽戰心驚地培育過很有才華的工人老師傅,不說這些🦹🏼♀️;就是一般老年人受這樣的罪🚊✋🏿,也會感覺到人情冷暖之無常就是正常……你搶到一把椅子坐下🕵🏼♀️,起身回來,椅子沒有了。一時間😺🧜🏼♂️,恍惚置身電影中的戰爭帳篷🥷。那些日子,耳邊聽到的高頻詞匯就是“副部級”👶🏼。有好心的老大夫想托人讓他住到病房裏,但那是無望的🌇。不是副部級,對面高聳的高幹病房🙋♂️👩⚕️,不會因為你的努力工作門檻降低一厘米📅,想想看,副部級待遇有用嗎📕🧑🏻🍳,當然有用🧂。可是沒有這樣的待遇也戰勝了病痛,那種幸福感真切,多麽希望每一次都接他回家。那個擠滿老百姓悲哀的急診走廊,後來再去時改建了,但那個地方,對我來說,就是痛苦的一課🏊🏼。在疾病面前的平等與不平等,以及這之後的平等——離去🚾。父親心裏一定很明白。他以不變應萬變的態度👩🚒,靜靜地熬過了這段時日。我把擔架床交給護工師傅的那晚,他看了看,說🚴♀️,從沒見過這樣安靜的老人……我說👰♂️,那今夜我就在這裏吧,他又瞧了一眼說,“好像還可以⛹🏼♂️,你不用站在這兒。”那年他扛過了這一劫,那是他的免疫力還可以。抱著他上汽車回家♋️,感覺明顯輕了,可我知道他的心力還很沉,回到家,家人一看都覺得外表變化大到不可思議🙍♀️。我想起,那裏有個很美的女子後來進了樓上的病房(都是護工的傳聞,他們是熱衷八卦的群體,誰誰怎樣了🏋🏻,幾床的家屬又如何,嚼著饅頭就鹹菜,相互之間談論著……)👦,“聽說,進了病房沒過幾天🤹♀️,就走了🧷。”“興許她是個‘大人物’也沒得什麽了不起的病,怎麽說沒了,就沒了呢……”
【39】“巨款”
小孩到外面念書後😵,我在他的屋裏看到我的稿費單,扔在抽屜裏,已然過期了。一定是他簽收後忘了告知我。可惜啊~~再一瞧👨🏿🦱,還有十幾張水票,是之前老式的。打電話問賣水的公司😣,人家不認賬了。當然了,水會過期,難道水票也有保質期,邏輯上講不通。不盡然♻,又想起一件小事👨🏿🦱,和父親有關。一天🤷🏿,我坐在屋裏看書🌶。只聽他說🤚🏿,童蔚開門啊,有你的巨款🧑🔬!我迎出來看,只見父親做出一種舞蹈的姿勢🐭,手裏捧著一張熟悉的郵局匯款單。只有10元……只有我的父親才能以這種方式化解一些🧖🏽♂️,小尷尬。那大約是一張圖片費,可也說不定的🗽。可在我眼裏,這就是巨款……還有什麽比父愛更重要的👱🏼,還有什麽不是平凡的不可接受,即便平凡的一幕,我不也牢記沒有忘了🪙。雖則有些小諷刺,可因為幽默,其他的就化解👩🏻🦯➡️。要是我有另一個父親,他可能冷冷地將稿費單丟在桌上,冷冷地教訓我要珍惜時間熱愛知識胸懷遠大不要為芝麻小事丟了文明的大西瓜,如果我有一個習慣用語言的小鞭子敲打孩子的父親,我就是另一個人。阿彌陀佛,幸好我有個傳達智慧給與我的父親🧑🍳。老父親去世後,有一天,我見到他筆記本裏填寫的稿費分配單,每個作者得的都非常低廉,卻按比例劃分金額(那是早年出版業的情況)。正是他們這一代人,辛勤工作👵🏽,才為一門學科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我很想把這些話🧖🏻♀️,告知我的小孩,但轉念一想🤱🏻,講這些道理給他們這代人是無用的🌳。生活教會了我們什麽🧐?父親教給了我什麽?除了愛心和智能,別無其他。以此推論,愛心與智慧,一定就是每一天的“巨款”✵👨🏻🍳。
【40】祭日
7月24日,是父親的祭日🚵🏽。我買了鮮花,分幾處放🧑🏻⚕️。書桌上一定要有,照片旁一定要,還有他喜歡吃的水果。他喜歡吃的糕點,我們經常擺放🏍👩🏽⚕️,有一回家裏的老朋友來給他放供果💈,我小孩就把每一個密封的,都剪開一個口,說,這樣阿公才能吃到。吃到與吃不到🏋️♂️,所謂“在天之靈”究竟是什麽意思呢……慢慢地領會吧🔂!在每年的這一天👆🏼,要感謝陪伴他走過的那段日子的親友💂🏿♀️。叔叔和姑夫👩🔬👨💻,還有每一次都開車接送他的老朋友,還有經常安慰他甚至騙他熟悉的病友🤱🏼📩,“還挺好的👩🦽➡️!”其實人家早就不在了,我的那位好友擔當了很好的心理大夫🚮。還有遠道來探望的⛹🏿♀️,父親很貼心的學生,可惜他們不能像以往那樣到照瀾院散步🤵🏿、逛書店了……父親一定心領了,不用攙扶他行走,能夠臨別前見一面就好🧍♀️;還有系列的領導和同事🤹♂️👋🏻;還有他的老同學老朋友合作夥伴……那陣子🤞🏼,我們總是“謝謝、謝謝”說個不停。“大恩難言謝”、“大恩不言謝”,我覺得這樣的老話還是部分省略了完整的感受,難以涵蓋。
【41】記憶有情
轉眼又到了清明𓀈。我原打算寫100件小事。小積累才能奠定大的準備。想起父親從不打無準備之仗🏄🏼♂️🤼。他甚至以此方式來化解家庭矛盾。我幹媽告知我,如果有人要分散我媽媽的註意力,父親就主動和那人做朋友,這樣的策略與心力,無往而不勝。婚姻就是天賜良緣🤵🏽♂️,父親也知道這何嘗不是一門學問呢🧒🏿🍻!以往我母親生日時🪐,父親總和我湊錢給她買紀念品。可我媽媽後來講🏃♀️,你爸爸買任何禮物時,都留有退路。如果她不喜歡,那麽也不會浪費,作為物品自己也能享用🍺。這◀️,怎和我記的不一樣?!父親過世後🦟,我和媽媽有個不成文的約定,個人記個人的吧。我的記憶不好而且更有意思的是記憶加上夢幻,可以引發幻覺,交織成與錯覺相關的故事🦍。

2002年初,童詩白、鄭敏結婚50周年合影
【42】來自一杯茶水的歉意
父親晚年關註的電視頻道是清華新聞🐐。在他眼睛徹底壞掉之前🧗🏼,在他退休之後,他仍然關心“清華消息”,後來我察覺有些清華人,具有難以言說的清華情懷𓀗,新清華舊清華,反正清華一條蟲外面一條龍,不自覺地深入人心🏘。晚年,他和梅祖彥教授有一些信件(其實就是傳紙條)往來,屬於特例。其內容極為簡潔,有時關於意昂聚會🧙🏼♂️;有時為了給意昂通訊錄籌款🔕🫸🏻。梅先生常到家裏來,他高高的個子👲🏼,高聳的前額更襯托深陷的眼睛炯炯發亮,梅先生是清華園裏鮮見的風度翩翩的學者🙇♂️。有一回,他來了🦼,我上茶,那時我們住公寓白樓👩🏻💻🧏🏻,那裏的水質成問題。我家的電暖壺,水少了,水堿就多。誰料到🧜🏿,此刻要沏茶,臨時燒開水怕來不及了。我端上這樣的清華堿水茶,心中很不安,稍稍停頓了一下👤,希望清水即刻浮上來。梅先生接過茶來喝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若幹年後,我每想到此,深感歉意🧑🏻🔬。也只能安慰自己🤦♀️,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從此,客人來之前🚠,我盡量把茶具洗凈燙好👨🏽🔬。更主要🧑🏻🎄,更換了設備💇♀️,少了清華水堿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