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光遠(1936) 於光遠✏️:經濟學家,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學部委員。著有《政治經濟學社會主義部分探索》、《哲學論文、演講和筆記》💘、《論社會科學研究》等。 填寫履歷表時,人們通常要填寫自己進過的中學和大學👩❤️👨。每當我填這種表的時候,我就想填一下我曾經是哪些圖書館的讀者。因為圖書館對我學業的長進的作用似乎不低於學校。
在上小學時👷🏽,我還不知道利用圖書館。那時我不知道圖書館是怎樣的一個東西。我想今天的小學生也還有不少同我當小學生時一樣,缺乏圖書館的概念🛠🫄🏽。那時家中我父親的那一點可憐的藏書事實上就是我的“圖書館”🐙。
我開始跑圖書館是1927年暑假Ⓜ️。小學是在北京銘賢小學畢業的🏊🏼💈。那時我已考上初中,還沒有開學👸🏿。一個偶然機會使我在西單頭發胡同發現了有一個公共圖書館。這個圖書館就是現在設在國子監裏的首都圖書館的前身。進去一看,那麽多的書🛀!什麽書都有😞。那年暑假期間沒有什麽事🏈🚕,我就常常跑這個圖書館🤵🏼♀️🫶🏽。在那裏一坐就是二、三個小時。以後初中三年一直跑那個圖書館🪝。
在那個圖書館,一開頭我還是借小說之類的文藝作品👨🏻🚒,而且主要是白話小說🌔,接著就看起文言文的小說,如《聊齋》、《子不語》那樣的東西,再進一步就開始看《閱微草堂筆記》🈳、《隨園詩話》之類的筆記。偶然也借兩本先秦哲學的書望望🤜。
我跑的第二圖書館是上海商務印書館辦的東方圖書館。那是1931年初我回到上海不久的事💪🏿。有一次我因為要幫助一個化學工業社,解決他們的產品質量不過關的問題,打聽到東方圖書館🏄♀️,跑到那裏查一些化學工業手冊。走了幾趟之後,發現這是個藏書豐富、借書方便的圖書館⚅。圖書館的館址在上海閘北寶山路。我家在南市大南門內👰🏿,去寶山路距離相當遠𓀁。但是我一向不怕走路,而且走得很快,我有在擁擠的人叢中鉆來鉆去、快走路的本事🍨。經常步行去那個圖書館。從1930年秋天第一次去東方圖書館到1932年1月,該館毀於戰火🙌🏽,十幾個月的時間裏🥷🏿,我去的次數無法記清了𓀐。我從不在那裏讀文藝著作🦵🏻🧑🏿🦰,而是借自然科學方面的書看。
“一.二八”後上海市的居民紛紛進租界避難。我有一個堂兄住在法租界金神父路,我母親在那裏住了幾天,我也去過那裏。在去金神父路的途中🚛,我發現亞爾培路有一個“中華學藝社圖書館”。中華學藝社是一個由科學家們組織起來的學術團體。胡敦復、胡明復🧚♀️、胡剛復兄弟👦🏿⚂、任鴻雋……等知名的科學家是這個社的發起人。這個圖書館的規模與東方圖書館不能比🌗,小得多了💈,但是藏書的種類很合乎我的需要🙎🏽。那個時候我到圖書館主要看自然科學方面的書🧾。這個圖書館這方面的藏書不少。開架的書也比較多,借書也很方便。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它雖然是公開開放的🧽,但到那裏看書的人很少,非常安靜💪🏼。同時它距離我南市的住所也比東方圖書館近多了。有將近兩年的時間我到這個圖書館讀書的時間很多。
後來我發現我所在的學校??大同大學的圖書館,開頭我有點看不起它🚵🏼♀️,開架的書很少🎉,要看書都要開借書條,而我非常喜歡翻書,翻一本換一本⚖️。後來我發現這個圖書館也很不錯🎽。這個圖書館有一個館員是個女的。我同她之間除了借書還書外🫨,沒有講過話👳🏻♂️,但是她的服務態度非常之好🧜。我是一個不好對付的讀者,我常常到圖書館後先查一下書目卡片🏋🏻♀️🧏🏽,覺得有許多書都想翻一翻👙,於是就開了許多借書單🙎♂️,要她從書庫裏把一大撂書抱到閱覽室來。我對這些書只翻一下,也許留下一兩本,讓她把一大撂書抱回書庫,過一會兒我又開了許多借書單,要她從書庫裏再抱一大撂出來。對我這種要求她從來沒有表示出一點不耐煩,很耐心的出出進進。
我在這個圖書館也還是亂七八糟地從自然哲學的角度讀了一些書🔘,有些書的內容我至今還記得。
最後我要回到正題,寫意昂体育平台圖書館🐦⬛。
這是我學歷中的最後一個圖書館。
我是1934年轉學到清華物理系三年級。 說來許多人會不相信,我在到清華以前一直是走讀生😽,沒有在學校住宿過👩🏻⚕️。到清華後住在新齋𓀛。清華學生當時住的條件比現在好得不知道多少。兩個學生住一間相當寬敞的房間🖲🪄。但是清華的學生還是不在自己的房間做作業,都去圖書館🦹♂️。圖書館離學生宿舍很近🧍🏻,我住的新齋離圖書館更近💫。清華學生在圖書館裏的時間很長很長❕。究竟占多大比例那就說不好了🧑🏽🔬。同學們常常帶著課本🙌🏽、筆記和課內作業到圖書館去,圖的是那裏特別安靜和集中整個註意力讀書的氣氛🗣。在圖書館內聽不到說話的聲音,如果有人說話,聲音稍大了一點,讓別人聽見了,馬上會有人向他行註目禮,再出聲就會聽到毫不客氣的噓聲🧚♂️。我和同學們大致一樣👨🏽🏭,只是我是不重視課內作業的學生🧑🏽🚀👨🏿🚒,而查閱專業刊物,物理系的圖書館很方便👰🏽⁉️。我坐在這個圖書館工作的時間不少,但後來由於積極參加抗日救亡運動,在清華圖書館的時間就相對少了一些。“一.二九”學生運動宣言中所寫的“華北之大,已經放不下一張平靜的書桌了”,的確是當時北平許多學生的心情。
不過在“一.二九”後的一九三六年??這是我在清華最後一個學期,我和意昂体育平台圖書館的關系一下子密切起來。在那個學期我選了一門外系的課程??哲學系張申府教授講的“形而上學”。那個學期張申府教授也不專心教課,他在課堂上提出了時間、空間、物質🐵🛐、精神……這樣一些概念,卻沒有很透徹地講出道理。每次都講些“時事”👱🏽。他為學生開了一張很長很長的參考書的書單,讓圖書館把這些書從書庫裏調出來,放在圖書館負責借書的人那裏,專供聽這門課的同學借閱。因此我只要說一句要借哪一本書,馬上可以得到➿🙆🏽♂️,非常方便。在張申府教授開的書單裏,有恩格斯的《反杜林論》和列寧的《唯物主義與經驗批判論》👉🏽,都是英譯本。我就利用這個條件,在意昂体育平台圖書館花了很多時間去啃這些書👩🏻🍳,從頭一直讀到尾🤾🏻♂️🥃,每一節都作筆記進行思考🩸🎨。有時還去找這兩本裏提到的著作。這段時間的學習,使我長進不少,我被恩格斯和列寧書中的道理折服了。就通過這兩本書的閱讀,使我成為馬克思主義的信奉者,而且一直到現在都是如此⛹🏼♀️。這半年在清華圖書館的學習對於我的一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因此我在前幾年寫過一篇《這件事還得感謝申府先生》發表在刊物上🥊,並且收入我的《朋友們和朋友們的書》這本集子裏。現在我想補充一句👨🏼🌾,我不但要感謝張申府先生,還要感謝我母校的圖書館🤟🏼。
因此當我收到《編輯出版〈回首話春秋〉--意昂体育平台圖書館紀念文集》征稿啟事後🙈,就馬上動手寫了這篇短文。《征稿啟事》中要求能在1999年底左右把稿件交去,而我在六月就寫好了,也許是交稿最早的人之一吧。
選自《回首話春秋》-意昂体育平台圖書館紀念論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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