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8月13日,是社會學大師潘光旦先生110周年誕辰。潘光旦一生涉獵廣博,在社會思想史、民族歷史、教育思想等諸多領域都頗有造詣,是上個世紀中國思想文化界一位光彩照人的泰鬥。其特立獨行的品質,同樣為世人所激賞。
獨腿人生 身殘誌堅
潘光旦性格活躍,喜好運動。早年在清華學校念書時,迷上了跳高。一次意外將左腿跌傷,醫生有欠高明,耽延一陣,竟成不治,最後只好截肢。但潘光旦從未將自己和“殘廢”二字聯系在一起。他曾自我勉勵說:“正常人能做的,我都能做。”
起初,潘光旦裝過假腿,但麻煩太多,就幹脆架拐代步。雖然獨腿,但潘光旦不自卑、不氣餒。相反,他堅持不懈地練習架拐走路,到後來行動敏捷,如常人一般。周末郊遊散步,幾乎從不缺席。此外,他還經常和朋友一起進行野外調查。在一張意昂調查表的“愛好”欄裏,他填的居然是旅行。
在美國留學時,潘光旦拄著拐杖去上課,第一年曾經摔過七跤,但第二年就只摔了兩跤。回國後,潘光旦主要從事教學工作。一年冬天,校園裏覆蓋著厚厚的白雪,一個小男孩看到潘光旦拄拐在雪地上留下的印跡,以為是什麽小動物,便一直跟蹤腳印,直到發現潘光旦。潘光旦樂呵呵地誇獎:“沒想到,你這機靈鬼還有尋根究底的勁頭!”這一時期,潘光旦還經常一個單拐打籃球,令眾師生感佩不已。
獨行其是 治學唯實
對於做學問,潘光旦自己總結說:“除了一部分天才外,只有四個字——‘抓住不放’。”
1940年,潘光旦在西南聯大任教務長,同時研究優生學與心理學。雲南多鼠,潘光旦深受其苦,便設籠捕捉。一日,捕到碩鼠幾只,斬頭剝皮,棄其內臟,然後洗凈做成菜。潘光旦邀來鄰居、朋友數人,詭稱偶獲野味,欲與分享。鼠肉端上桌後,潘光旦帶頭大嚼,眾宴客也紛紛舉筷。期間,一客問道:“此肉細嫩,味道鮮美,但不知是何野味?”潘光旦笑而答道:“鼠肉。”二字一出,眾客驚訝欲吐。潘光旦一再保證,鼠肉無害,但費盡口舌,也無人再食。潘光旦說:“我又在心理學上得一證明。”
解放後,國家民委把研究土家族是不是單一民族的任務交給在中央民族學院任教的潘光旦。潘光旦想進行實地調查,上級領導考慮到他行動不便並未同意。潘光旦只好通讀史籍,博覽方誌,深入研究,寫出了《湘西北的“土家”與古代的巴人》一文,初步確認土家族是一個單一的民族。
為了檢驗結論,潘光旦趁一機會去了兩湖,在鳳凰、恩施等地實地調查。土家人居住的地區到處是崇山峻嶺,在崎嶇山路中跋涉,對一個身體健全的人來說都非常艱苦,潘光旦卻毫無怨言。他架著一副高度近視的眼鏡,拄著拐杖,歷時65天,走訪了18個縣市,行程1.4萬公裏,作了幾十次個人訪談,廣泛收集各種資料。中央有關部門根據潘光旦的報告,正式確認土家族是一個單一民族。
獨持己見 直來直去
在治學立說方面,潘光旦獨樹一幟,標新立異;在為人處世方面,潘光旦也是獨持己見,恪守原則。
潘光旦在光華學校教書時,同事羅隆基因在校外發表言論過多,學校當局要撤去羅的職務。潘光旦對此極為不滿,強烈抗議光華大學校長的擅權恣肆,並憤然辭去了文學院院長的職務。
在國民黨最腐敗的時代,潘光旦也嚴守自己的道德底線。他愛校如家,不徇私情。一次,安徽省主席劉鎮華寫信給潘光旦,想讓兩個兒子到清華旁聽。潘光旦婉拒:“承劉主席看得起,但清華之被人瞧得上眼,全是因為它按規章製度辦事,如果把這點給破了,清華不是也不值錢了嗎?”
14年後,潘光旦又接到同類托請。時任最高法院院長的沈鈞儒,轉托高教會對清華指令辦理其孫旁聽事宜,潘光旦認為這是“違例之舉”,“於法絕對不妥”,並細數種種“不利”。其實,當時潘光旦已經不負責清華教務,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維護清華的製度,並且說服當事人,也不顧慮因此開罪於人。可見,潘光旦確實是一位剛正不阿,“不識時務”者。(楊海亮)
轉自 中國青年電子版 2009年10期